身为他最亲近的枕边人,敏锐如林溪,细腻如王初珑,近来都有发现丈夫身上发生的变化。
很多时候他都喜欢一个人独自思考,虽然以前他也有这样的习惯,但两女都能感觉到他似乎在筹谋非常重要的大事,只是不肯向她们透露。
林溪有些担心地看着再次陷入沉默的陆沉,柔声道:“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陆沉立刻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事?”
林溪凝望着他的双眼,徐徐道:“既然天子和朝中重臣防你和防贼一般,为何会允许定州都督府增设奉福军和汝阴军?”
“原因很简单。”
陆沉在她们面前当然不会故作高深,平实地说道:“无论是天子对这两个小家伙的赏赐,还是让定州都督府增设两军,一方面是向世人昭告朝廷赏罚分明,不会亏待有功之臣,另一方面则是要安我的心。”
“安心?”
王初珑眉尖微蹙,轻声道:“他们想麻痹夫君?”
听到这句话,林溪的眼神猛地锐利起来,不远处摇篮里的陆大小姐似乎有所感应,怯怯地望着她。
林溪立刻收敛稍稍外溢的杀气。
虽然如今她已为人妻母,终究还是位列江湖武榜前十的高手。
陆沉刚要回答,外面廊下忽地响起丫鬟的声音。
“启禀公爷,前宅管事通报,朝廷派来的传旨钦差来了。”
林溪和王初珑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眉眼间满是关切之色。
陆沉缓缓起身,示意她们不必担忧,微笑道:“我去看看那些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片刻过后,陆沉来到都督府前宅正厅,看到来人不禁微微一怔。
他这些年收到过太多圣旨,也见过很多次传旨天使,虽然谈不上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心里也很难泛起涟漪。
原本以为会见到老熟人苑玉吉,没想到出现在他视线中的居然是现任兵部右侍郎厉良玉。
李宗本不可能不知道陆沉和厉家的关系,这个安排着实耐人寻味。
厉良玉风尘仆仆,相较当年有了很大的变化,愈发沉凝厚重,隐隐有了几分厉天润的气度。
他此刻的眼神亦有些复杂,但还是按照规矩先向陆沉宣读圣旨。
这道旨意其实很简单,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核心内容只有一条——让陆沉收拾妥当,代表边军将士入京接受封赏,同时也请他当面商议大齐边军下一步的计划。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封圣旨都没有问题。
入京受封是天子和朝廷对陆沉的重视,请他共商国策更是尊重他在军事上的发言权。
毕竟定州和京城相距遥远,光靠书信往来过于迟缓和麻烦。
陆沉面色平静地接过圣旨,厉良玉随即行礼道:“下官拜见公爷。”
“厉大哥千万别见外。”
陆沉立刻拉着他的手臂,微笑道:“请坐。”
仆役奉上香茗,随即恭敬告退。
陆沉看着厉良玉的面庞,饶有兴致地说道:“别人都说我太年轻,厉大哥好像也只比我大三岁?二十七岁的兵部侍郎,这应该是大齐历史上头一位。”
厉良玉闻言苦笑道:“你就别打趣我了。就连荣国公在朝中的处境都有些艰难,更何况是我这个小小的兵部侍郎?虽说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同僚们对我还算尊重,但也仅此而已了。”
陆沉能够听出他心中的苦闷,便岔开话题道:“厉叔可还安好?”
“劳你记挂,并无大碍,尤其是冰雪回京之后随侍左右,家父的病情有所好转。”
寒暄过后,厉良玉终于还是转入正题,肃然道:“公爷,虽然我是传旨钦差,但是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此事。”
听到这句肺腑之言,陆沉心里有所触动,面上却是淡淡一笑,坦然道:“厉大哥,陛下只是召我回京商讨大事,京城又不是龙潭虎穴,不至于有危险吧?”
“龙潭虎穴应该谈不上,不过——”
厉良玉稍稍一顿,神情凝重地说道:“就在我离京之后不久,右相上表乞骸骨了。”
陆沉目光微凝,右手不自觉地握紧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