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二字,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在所有人心头炸响。
令他们震惊的不是四皇子话语中蕴含的悲愤,而是这句话等于承认了此刻将要包围猎场的兵马和四皇子有关。
问题在于他怎么敢在这个场合揭开底牌?
不说别的,周遭的合扎武士转瞬间便能将四皇子拿下,难道他还幻想天子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尚书令赵思文当即厉声道:“四殿下安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还不速速命兵马退去,向陛下磕头请罪!”
其余文臣相继挺身而出,一时间群情激愤言辞如刀。
然而四皇子依旧笔挺地站着,宛如一块屹立在狂风骤雨里的磐石。
面对那边诸多重臣的质问,他用沉默来回应,同时嘴角微露嘲讽之意。
或许是因为随时都可以将其拿下的缘故,景帝没有下令合扎武士动手,只望着四皇子问道:“告诉朕,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
四皇子抬头看了一眼苍天,缓缓道:“从儿臣记事那一天起,父皇便是一座只能仰望的高山,儿臣从来没有半分不敬之心。方才父皇训斥二皇兄,讥讽他连堂堂正正争储的胆量都没有,但父皇有没有想过,您从未给过我们这样的机会。”
“很多年前,父皇便已经给我们定下一生的道路。太子殿下擅于隐忍,城府也很深,您觉得他有资格承继大统,所以早早便立他为太子。至于我们这些皇子,当然是要给太子殿下当好下属,老老实实地拱卫着皇家的地位。”
“您不在乎我们怎么想,亦不允许我们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只是您手中的木偶,仅此而已。”
说到这儿,四皇子脸上有嘲讽,又化作一片自嘲。
“四哥,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最先出声反驳的是八皇子阿虎带,少年锐气彰显无疑。
“你?”
四皇子扭头望去,哂笑道:“老八,省省吧,你那套把戏是我以前玩剩下的,真以为父皇看不透你?父皇只是看你年纪小,不想让你受到太大的打击。方才撒改说你光明磊落,你是不是以为旁人真的这样看你?就今天在场这些朝臣,哪位不是人精,你那点小心思能够骗过谁?”
景帝没有打断他的嘲讽,而八皇子闻言自然是脸色涨红,怒道:“四哥,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四皇子摇头笑笑,似乎懒得理他,转而对景帝说道:“父皇,我是您的儿子,但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我的理想和抱负,既然您不肯给,我只能自己动手拿。”
这番话让很多大臣神色剧变。
他们看着那位突然间变得很陌生的年轻皇子,只觉心底冒起一阵阵寒气。
这人大抵是疯了。
他甚至连表面文章都不屑做,将自己的野心毫无顾忌地公之于众,接下来他想做什么?
等待外围兵马解决守护猎场的数千禁军,然后弑君杀兄,再将所有反对他的人斩尽杀绝?
可是他哪来的底气?
景帝稍稍沉默,淡漠地说道:“很好。直到此时此刻,你终于有了几分枭雄之气,既然敢做就要敢当,这才像是朕的儿子。”
四皇子貌若恭敬地回道:“儿臣谢过父皇的称赞。”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一部分大臣贵族此刻的心情,他们望着这对仿佛没有一丝火气的君臣父子,只觉眼前的场面透着难以描绘的诡异。
“你方才说心有不甘,所以才走上这条路。”
景帝前行两步,遥望着四皇子年轻冷峻的面庞,徐徐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朕为何迟迟不立你为太子?你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故作姿态,当着文武百官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委屈的模样,为何不敢告诉他们,你究竟是如何处心积虑、耗费数年光阴编织一个阴谋,害死你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又栽赃嫁祸给乌岩。”
四皇子喉头耸动两下,眼底渐渐涌起疯狂之色,冷笑道:“是又如何?”
在先前声讨四皇子的浪潮中,手握军权的景廉族五姓大头人保持诡异的沉默,表面上看他们是不想直接掺和天家的事情,实际上有人只是太过震惊。
比如撒改。
现在他终于反应过来,怒道:“四殿下,你疯了!”
四皇子斜倪他一眼,淡淡道:“撒改,收回这句话,将来我会让你继续做北院元帅,而不是都统院里的应声虫。”
“放屁!”
撒改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只忠心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