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上面写着:浮生若梦,唯余陌路,他日再见,不必留情。
这句话看起来很浅显,但又似乎隐藏着一些面对命运的不甘和无奈,大抵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无论景帝还是庆聿恭,即便很疼爱她,但是不会因为她改变在大事上的决定。
又有几分认命的萧索。
陆沉摇摇头,敛去笑意平静地说道:“你我本就是敌人,又何来留情之说?”
当初在河洛城俘虏她却不杀她,陆沉只是为了大局考虑,至于后来几次试探性的接触,两人也都各怀机心,谈不上坦诚相对,更遑论交情二字。
陆沉将信纸移到火苗上,显然没有回信的打算。
待信纸燃尽之后,他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眺望着天边一轮残月。
……
景朝,大都。
天清节即将到来,各家权贵府邸都在做准备,常山郡王府亦不例外。
既然是天子寿辰,贺礼总不能轻忽。
景帝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已经拥有如此广袤的疆域,大景旗帜飘扬之地都是他的领土,又怎会算计臣子口袋里那点东西?因此他特地降旨晓喻城中各家,严禁有人奢华靡费,以此形成攀比媚上之风气。
“永平,不知你给朕准备了什么寿礼?”
景帝看着身穿华服、姿容淑丽的庆聿怀瑾,脸上泛起温和的笑意。
庆聿怀瑾垂首道:“陛下肯定瞧不上那些黄白之物,我前段时间特意寻来一张牛角长弓,准备进献给陛下。”
“哦?”
景帝登时来了兴趣,笑问道:“牛角长弓可不算稀奇。”
庆聿怀瑾近来时常会被景帝召入宫中闲谈,她每次都会将谈话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告知庆聿恭,也知道这就是天子的用意,有些话可以借着玩笑的形式说给她听,却不便与庆聿恭直言。
她不急不缓地说道:“回陛下,是犀牛角。”
景帝便赞道:“原来如此,确实难得,你有心了。”
庆聿怀瑾甜甜一笑。
景帝稍稍沉默,随即有感而发道:“再过几个月,你便是天家的媳妇了。朕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当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天生便透着聪慧机敏的劲儿。那时朕还跟皇后笑谈,不知将来谁家的儿郎能够有幸娶你过门,不成想兜兜转转下来,最后还是老四入了你的眼。”
庆聿怀瑾似乎有些局促。
景帝见状便话锋一转道:“你给朕准备的寿礼很好,等到后日在皇家猎场上,你要亲自到场献给朕,也好让朕那些不成器的儿子们看一看,什么才叫用心二字。”
庆聿怀瑾没有多想,起身应道:“是。”
景帝又聊了一阵,庆聿怀瑾便行礼告退。
回到王府见到庆聿恭,庆聿怀瑾将今日入宫的见闻复述了一遍,只见庆聿恭神情淡然,微笑道:“既然陛下给你一个露脸的机会,到时候可不能胆怯畏缩。”
“父王放心,女儿应付得来。”
“好,去歇着吧。”
庆聿恭目送她离去,独坐片刻之后来到书房。
心腹仆散光悄然来到,低声说了一段话。
庆聿恭陷入长久的沉默,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最终轻轻道:“如果老四才是谋害太子的真凶,那他走上这条路并不稀奇,毕竟一步错步步错,他没有回头的机会,只不过——”
“还不是时候。”
他的眼神无比深邃,语调略显沉肃。
仆散光恭敬地说道:“王爷,想不到四殿下居然有这等胆气。”
“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
庆聿恭微微皱眉,缓缓道:“且再看看吧。”
“是,王爷。”
仆散光低头应下。
……
日升月落,天地一新。
八月初七,天清节。
大都北郊,皇家猎场。
旌旗招展,权贵云集。
主宰这片辽阔疆域的君王,在四千名天子亲军的扈从下,逶迤而至。
雄壮的鼓乐声,当即响彻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