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于真凶亦是皇子,谁敢在这个时候建言天子赐死一名皇子?
纵观历朝历代,皇帝杀子的事情倒也不算罕见,可这终究是天家的事务,臣子若敢沾惹必然后患无穷。
景帝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转头看向庆聿恭问道:“郡王有何建议?”
庆聿恭腰杆笔直地站着,直言道:“此乃死罪。”
乌岩听到这句话,登时面色苍白,几近绝望。
然而下一刻庆聿恭话锋一转道:“不过臣想问田大人,是谁将毒药混入那一批确山红之中?下毒之人是否找到?”
田珏看了景帝一眼,旋即答道:“回郡王,那名大昌号的伙计应该就是下毒之人,不过此人已经暴亡,无法询问细节。下官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在此人家中掘地三尺,于地下找到百两黄金,这批黄金来自三殿下府中。”
乌岩仓惶道:“父皇,儿臣根本不知道什么大昌号的伙计,这是有人陷害儿臣,请父皇明察!”
“闭嘴!”
景帝厌憎地吐出两个字。
庆聿恭沉吟道:“陛下,虽说相关证据都指向三殿下,终究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那便是三殿下让那名伙计下毒的证据,至于那些黄金很好嫁祸。在臣看来,这件事或许就是三殿下所为,但现在是死无对证,故而请陛下三思。”
景帝静静地看着他。
此人还是如往常一般滴水不漏。
片刻过后,他走到乌岩身前,一字字道:“你让朕很失望。”
“父皇——”
乌岩才刚刚说出两个字,景帝便抬起右脚踹了下去。
一直跪在地上的乌岩被这一脚踹出丈余,在大殿光滑的地面上滑开,紧接着喷出好大一口鲜血。
他连挣扎着爬起来都做不到。
景帝厉声道:“拖下去,褫夺宗室身份,囚于幽道,永世不出!”
“父皇……”
乌岩满面恐惧,但是后面求饶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几名膀大腰圆的禁军架起带离。
站在侧面的几位成年皇子噤若寒蝉,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为乌岩求情,但此事牵扯到太子之死,这个时候站出来无疑于火上浇油,因此包括和乌岩一母同胞的四皇子海哥也只能沉默肃立。
只是没人知道,一脸悲痛肃穆的海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景帝幽深的目光望着殿门,似乎是因为皇子们自相残杀的举动,沉湎于失望且愤怒的情绪。
良久过后,他转身迈步走回龙椅之旁,缓缓坐了下去。
群臣心思各异。
有人还在为这件事暗自震惊,有人已经在思考朝廷往后的格局。
既然谋害太子的真凶暴露,庆聿恭身上的嫌疑便被洗清,他也该回到朝堂之上,这显然是以撒改为首的一批景廉贵族不愿看到的局面,只是他们没有足够的理由来反对。
还有几位文臣情不自禁地看向四皇子海哥。
太子故去,三皇子乌岩又是那样的结局,那么大景新任太子的人选似乎没有悬念。
压抑的气氛中,景帝缓缓说道:“郡王是否知晓考城之战的细节?”
庆聿恭回道:“臣不知。”
景帝便示意舍人将如今南境的战局详细述说一遍,然后问道:“郡王如何看待后续战事的进展?我朝大军此番是否能攻取靖州?”
庆聿恭稍作思忖,认真地答道:“陛下,大军继续进攻靖州乃水到渠成,不过臣担心东线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状况。”
“你是说陆沉?”
“是,此人虽然年轻,但用兵极其狡诈,不容小觑。”
景帝忽地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郡王言之有理,这也是朕今日召你入宫最主要的缘由。”
庆聿恭略显不解。
今日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查明太子之死的真相,并且洗脱他身上的嫌疑,怎会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景帝掷地有声地说道:“郡王用兵如神,岂能闲居府中?值此天下相争之际,朕希望郡王可以继续为大景费心筹谋。”
群臣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然而庆聿恭品味着“费心筹谋”四个字,抬头看向龙椅之上的天子,注意到他无比深邃的目光,心中不由得悄然一叹。
他早就知道,天子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挡。
便如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