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适之神情漠然,冷笑道:“我早就应该猜到,那场叛乱里还有人在浑水摸鱼。郭从义和王晏等人被一网打尽,韩忠杰才能顺势上位,而大皇子死于非命,等于是彻底稳住今上的位置。如今看来,陛下和韩忠杰已经勾结多年,他们隐藏得太好,连我事先都未曾发觉。”
虽然他没有将话挑明,李锦山却是神色一变,喃喃道:“难道大殿下的死和陛下有关?秦提举可能察觉到其中的蹊跷,难怪陛下那么着急地逼迫秦提举辞官,甚至想要取他的性命。”
李适之点头道:“你能想清楚这里面的关节,可见这些年长进不少。”
“谢老爷夸赞。”
李锦山垂首问道:“老爷,接下来该如何做?”
李适之抬手轻轻敲着桌面,缓缓道:“不必理会,父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就算他和秦正最后找到陛下害死大皇子的证据,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另外,伱让李家的人要一致对外,既然父亲他没有选择与我决裂,那么李家上下就是一体。”
“是,老爷。”
李锦山躬身一礼。
“一会有客来访,你亲自去府后迎接。”
李适之淡淡吩咐一句,随即拿起案上的一份卷宗看了起来。
李锦山应下,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
月上中天,一位乔装过后的男子被李锦山带来书房,李锦山随即行礼告退,亲自守在外面廊下。
李适之起身迎道:“今时不同往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你又在京军任职,没有合适的理由往来,只好委屈你深夜走一遭。”
来人受宠若惊地说道:“大人这是哪里话?但有差遣,无论刀山火海,末将决不会皱一下眉头。”
氛围无比和谐,两人分主客落座,李适之问道:“朝中大事听说了吧?”
来人笑道:“听说了,傍晚时候勇毅侯韩大人特地找到末将,让末将尽快做好准备。”
“他倒是心急。”
李适之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也是我让你深夜过来的缘故。”
来人便是骁勇大营行军总管,兼任虎威军都指挥使。
早在陆沉第一次入京的时候,现年四十岁的元行钦便已经是虎威军都指挥使,论资历仅比那几位军务大臣低一个级别,而在李宗本登基之后,得益于李适之掏出大笔银钱让他疏通关节,成功往上走了一阶,成为骁勇大营行军总管。
元行钦直截了当地说道:“大人尽管吩咐。”
“不愧是爽利的军中虎将。”
李适之面露赞许,继而道:“先前我让你主动靠向韩忠杰,争取到他的信任,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取代他。原本以为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没想到北边送来一个机会,可谓上苍垂青于你。”
元行钦和戚维礼类似,虽然家世不错,但是远远无法和名门望族相比,他们能够在官场上一路高升,都是来源于李适之在漫长岁月里从未停止的暗中相助。
唯一的区别就是戚维礼可以光明正大地来到李宅拜望,而他这些年从来不敢稍稍表露和李适之的关系,这也是后者最注重的要求。
听到李适之这番话,元行钦难掩热切地说道:“大人,末将要怎么做?”
“虽说陛下还未做出最后的决定,但北伐已经势在必行,此番京军骁勇大营会配合靖州军主动出击。”
李适之看着元行钦期待的目光,微笑道:“争取击败景军,达成战略目标,然后让韩忠杰死在战场上,成全他的忠孝名声。”
元行钦没有丝毫犹豫,这样的要求既不会影响到他个人的前途,也不会威胁到大齐的安稳,更能让他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故而他坚定地说道:“末将明白了。”
“既要赢下战事,又要让韩忠杰为国捐躯没有任何疑点,这件事确实有些难度。”
李适之稍作提醒,继而道:“我会派人随你北上,帮你出谋划策。”
“多谢大人!”
元行钦起身一礼,诚挚地说道:“大人栽培之恩,末将铭记于心!”
李适之欣慰地说道:“待你凯旋之日,我会设宴亲自为你庆功。”
元行钦几乎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小半个时辰过后,元行钦再度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适之起身走到屋外,站在廊下抬头望着那轮明月,长长呼出一口气。
清冷寂寥的夜色里,他轻声自语着。
“父亲,我会证明二十七年前您选定我为李家的继承人,这是您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希望您长命百岁,可以亲眼见证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