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陆沉点了点头,冷笑道:“想来天子会对老相爷的决定喜出望外,毕竟连他都要顾忌老相爷的观感,不能随心所欲乾纲独断,如今头上阴霾一朝消失,朝中还有谁能掣肘他这位天子?”
今日是夫妻间闺房私话,王初珑纵然听出丈夫言语之中对当今天子的鄙夷,心绪亦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会站在陆沉这边。
她岔开话题道:“还有一件事,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天子允准织经司秦提举辞官,封赏国侯之爵,并赐金银田产,恩准他返乡养老。”
陆沉对此并不意外,毕竟他在京城时全程经历了刺驾大案,对这件事背后的弯弯绕了如指掌,因此他冷静地问道:“何人接任?”
王初珑应道:“织经司提点苏云青。”
陆沉脸上忽地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初珑见状不禁略有好奇,稍稍一想便问道:“莫非这位新任苏提举是夫君的人?”
“夫人才是真正的聪明绝顶啊。”
陆沉满是感慨,随即微笑道:“不光是苏云青,刑部尚书高焕也是我的人。”
他将个中缘由简单说了一遍,王初珑浅笑道:“亏我还担心夫君将来会在朝堂上吃亏,现在看来夫君早已胸有成竹,在不经意间布下暗子。”
“还是喜欢听你夸我。”
陆沉满眼亲近之意,凑近道:“要不奖励一下?”
王初珑无奈道:“说正事呢。”
不过陆沉的脸皮越来越厚,见他如此坚持,王初珑只好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将他推开,温婉地说道:“南边送来的消息里还说,秦提举在辞官之后,立刻打点行装举家离京,苏云青亲自相送。但是在快要出城的时候,忽有李相的亲随在城门处高声相请,言李相邀请秦提举在路过锦麟县时小住一段时间,秦提举欣然允诺。”
听完这番话后,陆沉心中的绮念瞬间消散。
他忽地起身在房内来回踱步,眉宇间冷若冰霜。
王初珑心中不解,却也知道他肯定是在思考很重要的问题,于是安静地坐着,视线追随着他的身影。
良久过后,陆沉止步于窗前,沉声道:“初珑,我现在忽然开始怀疑自己,那件事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王初珑关切地问道:“何事?”
陆沉望着窗外萧瑟的庭院,缓缓道:“先帝山陵葬礼那一日,李宗本提前安排内侍省的太监温长保行刺驾之举,因为温长保曾经在三皇子李宗简府上侍奉过,李宗本便可将李宗简拉下水,以此压制住许太后。同时这又是一箭双雕之策,山陵葬礼上居然混进刺客,织经司身为天子亲军岂能免责?秦提举必然首当其冲。”
“只是李宗本没有想到,宁不归这个草莽中人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让他两个过命的兄弟借着当时场间的混乱,出人意料地杀王刺驾。我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今日听到你说的这个消息,才意识到其中恐怕另有玄机。”
陆沉转身望着王初珑,眼中骤然飘起风雪。
王初珑虽然聪慧,一时间却也想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何关联。
她大抵知道秦正在朝中独特的地位,和孤臣相差无几,再加上这次他是因为失职而辞官,朝野上下自然不敢也不愿和他走近,这个时候显然只有李道彦才不会顾忌闲言碎语,给秦正一定的礼遇,毕竟他们都是先帝在位时极其仰仗的重臣。
但是李道彦邀请秦正过府一叙,和当初的刺驾大案有何关联?
竟让陆沉出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
“那天我亲眼所见,温长保凭着一身蛮力想要刺驾,被李宗本轻易避开。但这位年轻的皇帝没有想到,隐藏在皇家工匠之中的两名刺客都是高手,他们趁着混乱突然冲到李宗本面前,苑玉吉和禁卫们来不及救援。当时是我提前冲了过去,从两名刺客手中将李宗本救了下来,否则他就是大齐历史上最短命的皇帝。”
陆沉长吁一口气,脸上浮现一抹自嘲。
他双眼微眯,几乎从牙缝中吐出一句话:“现在我很后悔,如果当时我没有出手,任由李宗本死在刺客手中,或许是一件好事。”
“夫君……”
王初珑悚然一惊,只因陆沉此刻满身杀气,犹如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