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渐定,李宗本心情颇为舒畅,转身走回龙椅边坐下,淡然道:“对了,还有一件事。秦正再度上折辞去织经司提举一职,朕已经允了,赐他国侯之爵并田产金银,许他回乡休养。”
在刺驾大案发生之后,秦正便失去了对织经司的控制权,这段时间由三位提点分担司务。
他并未继续坚持,已经连上七道请辞奏章,李宗本一直留中不发,此事为朝野上下人尽皆知。
韩忠杰心中一动,他凝望着天子深沉的目光,缓缓道:“秦大人老家在西南原州,这一路山高水长,沿途可不太平。”
李宗本沉默片刻,轻声道:“明年春天,让他病故在桑梓之地吧。”
“是,陛下。”
韩忠杰躬身应下,并未多言,随即便行礼告退。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又一位三品重臣走进崇政殿。
“臣苏云青,拜见陛下!”
“免礼平身。”
李宗本抬眼望着这位气度沉凝的织经司高官,微笑道:“近来你帮朕办的几件事做得极好,朕很欣慰没有看错人。”
苏云青垂首应道:“为陛下效力是臣的荣幸,岂敢不尽心竭力。”
李宗本温言道:“今日召你入宫有两件事。”
苏云青道:“陛下请吩咐。”
李宗本不疾不徐地说道:“这第一件,朕已经允准秦正辞官归乡,织经司提举一职空缺。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爱卿显然是不二之选,无论对朕的忠心还是办事的手腕,都要强过另外两位提点,朕没有不选你的道理。故而,朕欲任命爱卿为织经司提举,只不知卿是否愿意为朕分忧?”
织经司和朝堂其他衙门不同,这是独属于天子的亲军,一应官员任免皆由天子独断。
苏云青连忙躬身行礼道:“陛下厚爱,臣必当忠心办事,死而后已!”
“爱卿果然乃是朕的膀臂。”
李宗本脸上笑意愈盛,欣慰地说道:“另外一件事,朕准备在织经司内部设置风纪司,效仿朝中御史台之责,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苏云青并未迷失在升官的喜悦中,顷刻间便领悟到天子的用意,此举自然是要给织经司设置一道枷锁。
从这也能看出天子对他并非完全信任,之所以选他接替秦正,只因织经司太过重要,提举绝对不能是平庸之人,而天子眼下并无更合适的心腹人选。
他诚恳地说道:“陛下此为长远考虑,臣绝对支持。”
李宗本笑着点点头。
君臣相谐之时,苏云青忽地说道:“陛下,臣有一个请求。”
李宗本眼下正要笼络他,当即温和地说道:“但说无妨。”
苏云青轻吸一口气,斟酌道:“秦大人辞官归乡,臣想去送行。”
李宗本端详着他的面庞,饶有兴致地问道:“此事你自行决定便可,何必特地来问朕?”
苏云青稍稍迟疑,随即坦然道:“启禀陛下,秦大人对臣有提携之恩,当初若非他向先帝举荐,臣无法来京城任职,更不会有今日之际遇。但是臣也知道,因为秦大人的失察致陛下于险境,此为人臣之失也。如今臣得陛下信重,或许应该和他划清界限,只是臣仍旧无法忘记秦大人的恩情,故而必须向陛下言明。”
“爱卿乃坦荡君子也。”
李宗本不以为忤,赞许道:“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了权力忘恩负义,爱卿先是维护羊静玄,如今又不忘秦正对你的提携之恩,可谓重情重义之人。如果朝中大臣皆能如此,朕岂会担心大齐不强盛?去吧,代朕好好送一送他。”
“谢过陛下隆恩!”
苏云青躬身一礼,旋即告退。
走出巍峨庄严的崇政殿,苏云青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去。
他目不斜视神色如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心中却默默自语道:“送一送?”
“陛下,您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