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个老实人。”
陆沉微微一笑,继而双眼微眯道:“所以你为何要特地南下?”
“呃……”
余文俊一时语塞,他不禁想起临行前哥舒松平的叮嘱,让他务必要取得陆沉的信任,从而给代国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问题在于面前这位年轻权贵的思维太过缜密,几句话便挑破了表面上的和谐,瞬间将他逼到墙角。
他已经确认一件事,倘若自己继续藏着掖着,多半会被陆沉赶出去,而且不会再有求见的机会。
望着对方深邃的目光,余文俊略显艰难地说道:“实不相瞒,我国陛下希望能够与公爷互通有无。”
“互通有无?”
陆沉微微摇头,平静地说道:“你国地处西北高原,这既是优势也是劣势。优势在于易守难攻,景军想要攻破你们的防线没那么容易,至少短时间内自保没有问题。至于劣势,如今随着赵国被景国吞并,燕地纳入景国疆域,你国大部分边界已经被景军包围,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余文俊不敢巧言虚饰,垂首道:“是。”
陆沉继续直白地说道:“换句话说,你们想主动威胁景军几无可能,自然也就无法奇兵出击。只有等我朝大军发起攻势,代军才能找到机会给景军捅刀。你此番代表哥舒将军南下,无非就是想从我这里知道我朝边军的计划,从而制定相应的策略。”
动身之前,余文俊想过这桩任务的难度,首先要取信于陆沉,其次还得建立渠道,争取以后能及时得到齐军的具体谋略。
他仅有的本钱便是代国皇帝的承诺,会在景国侧后方配合齐军行事。
此刻被陆沉悉数拆穿,余文俊已然冷汗满背,愧疚地说道:“小人想得太过简单,还请公爷恕罪。”
“你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没必要为难你。”
陆沉坐直身体,面上泛起冷厉之色:“只是你们的陛下好像忘了一件事,二十年前袭扰屠戮我朝边境子民的军队中,不乏你们高阳族兵卒的身影,尤其是他亲自率领的那支骑兵,手上可谓血债累累。大齐这些年无暇顾及,不代表我们已经忘却此仇。若是维持现状,说实话我朝暂时拿你们高阳族没办法,可你们居然主动找上门来,还要我平白交出边军情报。”
余文俊面色一变。
陆沉寒声道:“倒也有趣。”
“扑通”一声,余文俊猛地跪下,惶然道:“禀公爷,我国陛下确有联手抗景之诚意,并无撩拨公爷的想法,还请公爷息怒!”
陆沉没有让他起来,淡漠地说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没有必要在我面前装傻充愣。不论你们的陛下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恩怨,至少他要明白一件事,如果他不想变成亡国之君,不想如赵国亡帝一般死在景廉人的屠刀之下,他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
余文俊颤声道:“是。”
陆沉继续说道:“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不管你们代国是否有心抵抗景军,我朝边军都会坚定不移地执行北伐,对于我朝而言,十五年前的危机都能解决,现在更不在乎多一個敌人。你们的陛下可以举国归顺于景,继续做他们的鹰犬,将来大不了被兔死狗烹。倘若他还有一丝不甘,想要为高阳族人谋求一席之地,就得摆正自己的位置。”
余文俊已然大汗淋漓,唯有点头如捣蒜:“小人明白。”
“起来吧,终究远来是客。”
陆沉放缓语气,神色如常。
余文俊缓缓起身,却不敢再落座,低头道:“不知小人要如何做,还请公爷示下。”
陆沉不急不缓地说道:“赎罪就需要拿出行动。你们的陛下若有意与大齐修复关系,先准备五千匹上等战马,有了这样一份诚意,我才能请求我朝陛下暂时搁置当年的恩怨,否则一切免谈。”
这一次余文俊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故作艰难,他有些紧张地说道:“公爷,如今我国大部分边境被景军围困,即便举国之力能凑出这批战马,也没办法送到南边。”
陆沉淡然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假如贵国陛下肯答应这个要求,战马可以从西南边的大山之中运送,直接送到沙州境内,届时我朝会有人前去接收。”
余文俊沉思片刻,躬身一礼道:“兹事体大,小人委实不敢决断,还请公爷容许小人折返奏请。”
“可以。”
陆沉点了点头,继而道:“不过你要快一点,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待。”
“是,公爷。”
余文俊不顾额头上的汗珠,连忙答应下来。
待其告退之后,陆沉将杯中残茶饮尽,轻声自语道:“又是一群图谋深远的虎狼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