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沫阳路,夏邑城。
此地距离西南方向的雍丘城二百余里,距离东南方向的靖州翠亭城三百余里。
景军主力于元月十六日抵达夏邑,次日一早就收到了术不列派人快马送来的急报。
“启禀王爷,我军在前天上午巳时左右抵达翠亭北边,随即展开强攻。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进攻,我军将要攻破翠亭齐军防线时,敌方飞羽军六千骑兵赶至战场,突击我军中军逼迫我军大部回援。术不列将军考虑到翠亭守军已经点燃求援烽火,南方齐军援兵应该在赶来的途中,所以决定立刻撤兵。如今我军暂时驻扎在长寿县内休整,等待王爷的下一步指示。”
临时节堂之内,术不列派来的信使在满堂剽悍武将的注视下,略显紧张地汇报完毕。
庆聿恭淡淡道:“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信使躬身行礼道:“是,王爷。”
庆聿恭起身走到简易沙盘边,望着沫阳路和南齐靖州之间的漫长边线,陷入了沉思之中。
堂内一众武将心情忐忑,都不敢主动开口。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术不列率领的一万二千步卒和两千轻骑遵照庆聿恭的安排,很早以前就借用燕军的旗号迂回南下,尽量避开人烟稠密的地方,只为保持行动的隐秘性,以期在关键时刻突袭靖州东部防线。
只要术不列能够拿下翠亭作为大军前进的据点,庆聿恭便可率主力径直朝东南而去,这也是景军主力此番行进速度稍微缓慢的缘由,需要根据前方的结果决定下一步的进军路线。
如果翠亭易手,战场局势就会非常清晰。
摆在厉天润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师救援东线,要么无视东线的危机继续强攻雍丘。
说到底,庆聿恭不想战场的主动权握在厉天润手里,不愿跟着对方的节奏走,所以他要攻敌之必救,将靖州军主力调动起来。
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次突袭翠亭就是之前灭骨地领兵强攻定风道九曲寨的翻版,核心目的在于撕扯对方的防线,从中寻觅破敌的良机。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术不列率领的奇兵能够抢占翠亭这个桥头堡,这個先决条件不能达成,后续的构想只能是幻想。
厉天润显然早就有所提防,厉冰雪率领的飞羽军在最关键的时刻抵达翠亭,帮助翠亭守军挡住了景军的强攻。
从这次试探性的交手来看,厉天润似乎更胜一筹,所以此刻节堂内的景军武将不敢像以前那样畅所欲言,毕竟他们不知道元帅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片刻过后,庆聿恭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今天一个个都变成了哑巴?是担心本王承受不住这个失去先手的打击,迁怒到你们身上?”
此话一出,堂内的气氛瞬间轻松不少。
防城军大祥隐之一苏孛辇鼓起勇气说道:“王爷,以前末将听人说南齐厉天润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方知传言不虚。末将必须要检讨自己,而且往后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庆聿恭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知道厉天润现在疾病缠身,是拖着病体强行指挥大军,你们会不会更加惊讶?”
众将不由得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庆聿恭居然连这样重要的隐秘都知道,但是他们不会怀疑自家王爷的手段。
如果说厉天润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足以应付高强度的战事,或者说他在强行支撑,这对景军来说显然是个好消息。
一念及此,众人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庆聿恭对麾下将领的心思了如指掌,微微摇头道:“本王说起此事,不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而是希望你们可以打起精神。一头死去的老虎当然不可怕,但是一头将死的猛虎却有可能发出致命一击。厉天润的能力不需要本王啰嗦重复,他带出来的精兵强将也未必会弱于你们。如果你们以为一个将死之人不足为惧,以为只要厉天润死了靖州军就不堪一击,那么趁早给本王滚回大都去。”
众将无不肃然道:“是,王爷。”
庆聿恭稍作敲打,然后转入正题:“都来说说吧,如今奇袭翠亭失败,接下来我军将如何行动。”
短暂的沉默过后,陀满乌鲁当先说道:“王爷,末将以为既然突袭翠亭的方略被厉天润预料到,接下来我军不妨进逼雍丘前线,逼迫靖州军南撤或者在城外与我军决战。”
庆聿恭沉吟不语。
另一位名叫阿速该的大祥隐缓缓道:“乌鲁,王爷之所以要派术不列突袭翠亭,就是不想陷入齐军的节奏。”
陀满乌鲁皱眉道:“我当然知道王爷此举的用意,但是雍丘城的重要性不需要多说,我军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齐军围攻雍丘。如今燕军因为西风原之败胆气尽丧,如果不给他们一些信心,我担心雍丘城守不住。”
这是老成持重的考虑,一旦雍丘失陷,对于景军来说局势会变得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