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际,康延孝望着裴邃,郑重地说道:“老裴,小心一些,景军这次跟疯了一样。”
裴邃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阳光逐渐偏西,镇北军将士们肃立城墙之上,坚毅地望着北方辽阔的天空。
他们仿佛与这座坚固的军城融为一体,化作无数大齐子民身前屹立不倒的屏障。
……
在距离前线三十余里的积善屯内,临时都督府已经入驻,一道又一道军令从这里发出,继续夯实着前方的防线。
“虽说庆聿恭此番手笔很大,但是景国皇帝依然没有尽全力。景廉九军,目前动用的也只有夏山、防城、定白三军以及那些仆从军。如果不是景帝忌惮庆聿恭的实力,想要用这一仗消耗庆聿氏的兵力,恐怕我们的处境会更艰难。”
萧望之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风尘仆仆的陆通面前。
陆通打量着他的脸色,直白地问道:“接下来伱打算怎么做?”
萧望之在他对面坐下,语调很平静:“还是你先说说京城那边的情况,以及陆沉那孩子的谋划。”
虽然陆通没有提及,但是萧望之很清楚他的来意,之前他收到天子让八百里快马送来的密旨,命他务必避战诱使景军南下,如今陆通又跋山涉水地赶来,肯定是为了当面详解具体的细节。
“皇帝陛下的状况不太好。”
陆通只用一句话就让萧望之眉头皱了起来。
待他听完陆通的叙述,不由得轻声一叹。
陆通明白他这声喟叹的由来,亦感慨道:“大帅生不逢时,如果他能活到现在,又岂会……”
一时间,两位风雨同舟数十年的中年男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倘若杨光远能活到现在,景军又怎敢如此强势,只恨他没有遇到一个好皇帝。
萧望之整理心情,抬眼看向悬挂在墙上的简易地图,缓缓道:“陛下以身作饵,陆沉提前筹谋后手,再加上厉都督亲身上阵,就算庆聿恭像以往那样谨慎行事,景帝也不会容忍他贻误军机。只不过,就算庆聿恭带着主力踏入陷阱,他也不会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东线的兵力可能不够。”
陆通心中微动,仿佛时光倒转回到二十年前,那时候他和萧望之是杨光远身边最优秀的后辈,经常会因为泾河防线的军务产生争执。
这一次他没有反驳萧望之的判断,只点头道:“在来的路上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厉天润手里有九军将近十一万人,但是他不可能将所有兵力都投入到决战之地,毕竟靖州防线那么漫长,总得提防庆聿恭虚晃一枪。一旦东线会战打响,京军倒是可以派兵北上支援,却也不能倾巢而出,那样会让庆聿恭警惕,我估计最多只有四五万兵马。”
“算下来还是十万之数。”
萧望之接过话头,继而道:“厉都督应该能用这十万兵马扎好一个口袋,但问题是能否吃掉庆聿恭麾下的主力?”
陆通沉思片刻,略显凝重地说道:“恐怕有些难度。”
萧望之沉声道:“不止有些难度。你没有见过这段时间北边景军的攻势,他们还不是庆聿恭手中最精锐的兵马,却已经让坪山军守得十分艰难,所以我才将镇北军派上去。想要在正面战场上解决庆聿恭的主力,我们不能有丝毫轻视,而且必须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两人一言一语,逐渐将战场局势勾勒得更加清晰。
东西两线,靖州和定州,每一支兵马都被他们考虑在内。
陆通忽然醒悟过来,或许这就是陆沉请他匆忙北上的原因,毕竟萧望之亲临前线,对于整个方略肯定能提出极其有益的补充。
他将这个想法说出来,然后问道:“兵从何处来?”
萧望之起身来到墙边,看着地图上的标识,目光忽地移动到南方,定州和淮州接壤之处。
青田城和涌泉关。
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否还记得当年青峡之战过后,我带着淮州军和京营三军反攻青田城,然后淮州军主力西出盘龙关?”
“自然记得。”
陆通也站了起来,来到跟前说道:“你想故技重施?这次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景军摆明了要从你身上咬下一大块肉,他们可不会在意你是不是佯败,一旦有机会必然会大军南下。”
萧望之镇定地说道:“照猫画虎肯定不行,小瞧敌人就是葬送自己。不过,我想这次我可以演得更像一样,不过是一退一进,用定州的败局换取靖州的大捷。”
陆通渐渐回过味来,他看着相交数十年的挚友,神情凝重地说道:“你这样做……可能会让你一世英名尽毁。”
萧望之转头望着他,从容而又坚定地说道:“英名?不过是虚名而已。”
“只要能让大齐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个人的荣辱不值一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