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寒风刺骨。
一支燕军辎重队伍行走在萧索冷清的道路上。
他们从位于沫阳路腹心之地的首府雍丘出发,目的地是西南方向两百余里的岭屏寨,途中会经过四座小城可以暂歇。
如今燕军八万军队云集西线,在大将军牛存节的指挥下朝着南齐西冷关和高唐城发起延绵攻势,岭屏寨就在高唐城的东北面,内外驻扎着三万余兵马,乃是进攻高唐城的主力。
这支辎重队伍有大车三百余辆,小车二百余辆,除去民夫以及护卫兵卒自己的口粮之外,运送的粮草足够岭屏寨燕军月半之用。
虽说靖州军一直采取守势,从开战至今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牛存节仍然不敢轻忽大意,特地调来三千燕军步卒护送辎重,而且命令他们走北线远路,尽量远离靖州军的威胁。
领军燕将名叫桑远,现为沫阳路新昌府兵马都监。
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面色沉郁地前行。
军中自然也有人情冷暖,而他就因为不是牛存节麾下的嫡系将领,始终捞不上有油水的任务,别人都是领兵驰骋于战场之上,而他只能领着一帮苦哈哈转运粮草。
“都监,日落之前肯定能赶到扶沟城,再走两天就能到岭屏了。”
一名下属来到近前,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桑远冷漠地应了一声。
下属左右看看,从怀中取出一个酒囊,压低声音道:“这鬼天气实在太冷了,都监,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桑远看了他一眼,寒声道:“大将军三番五次严令,行军之时必须禁酒,难道你想害本将触犯军纪?”
下属自讨无趣,讪讪地收了回去,忽而耳朵一动,抬头看着遍布阴霾的天空,皱眉道:“打雷了,莫不是要下雨?”
桑远听到打雷二字,心中猛然一紧,侧耳细听果然隐约有闷雷之声,他扭头向南方望去,立刻拽住缰绳怒吼道:“敌袭,列阵!”
南面大地之上,乌云滚滚而来。
一支骑兵突兀地出现在燕军和民夫的视线中,朝这边不断加速飞驰突进!
整整三个多月的时间里,靖州军不敢踏出界线一步,仿佛被燕景联军浩大的声势吓住,一心只想守住自己的防线。
哪怕牛存节再三告诫麾下将领,但是包括他本人在内,见到那位南齐名将厉天润如此怯懦,心中也难免会生出几分不为人知的轻视。
直到此时此刻。
天幕依旧阴沉压抑似毛毡,靖州飞羽军四千骑犹如狂风骤雨一般,转瞬及至跟前。
燕军喝令民夫以大车围城结阵阻挡,同时无比紧张地朝飞驰而至的靖州骑兵抛射箭矢。
桑远面色铁青,他现在最愤怒的是己方洒出去的游骑斥候为何毫无反应,竟然任由靖州骑兵突入沫阳路境内,而且准确地找到这支辎重队伍的位置。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两军对峙的前线,而是燕军的大后方,不光前线上负责镇守要道的军队,还有大将军牛存节布置在各地的岗哨,眼下仿佛所有人都变成了聋子瞎子。
不是说靖州军骑兵没有能力展开突袭,先前景朝骑兵也曾进入对方境内四下骚扰,关键是己方对此没有任何预警。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燕军内部存在齐军的内应,然后这支久负盛名的骑兵长驱直入,没有任何迟疑地朝此地而来,赶在燕军斥候示警之前截住这支辎重队伍。
飞羽军在厉冰雪的率领下一往无前,在车阵尚未完成围城的那一刻,她挥动着那杆马槊,一马当先杀入燕军阵中!
喊杀声骤然而起,顷刻间遮天蔽日。
燕军步卒勉力抵抗,受到惊吓的民夫们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慌,鸟兽散一般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后,战斗宣告结束。
燕军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桑远和十余名心腹亲随被围在中间。
厉冰雪提着滴血的马槊来到近前,望着死撑的桑远,冷峻的眼神如同在看着一个死人。
桑远嘴唇翕动,却不敢多说一字。
“将粮草都烧了。”
厉冰雪一声令下,飞羽军骑兵用携带的火油点燃车辆上的粮草,片刻之后火光冲天而起。
桑远长刀拄地,看着从容退去的飞羽军,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他没有想到自己能活下来,更不解那个满身杀气的女将为何会放过自己。
“都监……”旁边的心腹神色惶然。
几百车粮草毁于一旦,三千步卒只剩下十几个人,这就是靖州军的真正实力?
桑远沉默良久,咬牙道:“走,去找大将军报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