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北部,小城睿阳。
如今景军已经将定风道南端的寨堡体系经营得如铁桶一般,无数粮草辎重从后方通过定风道运来,存放在那些寨堡里。
庆聿恭带着大量幕僚和谋士进驻睿阳城,将近五万景军在他的指挥下开始往南边布局,其余兵力负责留守寨堡、围困封丘城和防备东北面宝台山里的七星军。
临时元帅府的大堂内,一众景军武将议论纷纷,争执的焦点在于是否需要在大军南下之前,集结重兵解决掉宝台山里的隐患。
庆聿忠望显然已经习惯这种风气,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经常能从这些武将的争执中发现新的思路。
除了庆聿父子之外,堂下还有两位大将始终一言不发,他们便是指挥九曲寨之战的大祥隐灭骨地,以及坐在他对面的大祥隐陀满乌鲁。
“十一月初八日,景军主力沿定风道南下强攻九曲寨得手,后续又接连占据燕子堡、白山堡、长林寨等地,完成对定风道南端寨堡体系的占领。我军飞云军在主将宋世飞的带领下撤往封丘城坚守待援,途中幸得北地义军七星军相助,甩开景军的追击。”
蒙山城靖州都督府的节堂中,厉良玉收起军报,有些担忧地望着靠在太师椅上的父亲。
一阵咳嗽之后,他摊开一封空白的奏章,研墨提笔。
“臣厉天润启:现今北疆战局纠缠反复,敌军势大,遮天蔽日,我朝边军囿于边境漫长,处处受制。臣思之良久,若要扭转被动不利之局面,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臣累受皇恩浩荡,唯存报国忠君之念,方不负郡公之爵、都督之职。”
厉天润微微颔首,仍旧叮嘱道:“没人能饿着肚子打仗,军需粮草是重中之重,你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另外,你要在一个月之内筹措七万大军两个月所用的粮草,分批运往西线。”
厉良玉一怔。
庆聿恭又对各军接下来的动向做出详尽的安排,军议重归正轨。
晚些时候,厉天润回到书房,静静地坐在窗前。
庆聿恭赞许道:“好,和七星帮联络的事情交给你负责。”
厉良玉眼眶微红,最终只能行礼道:“遵命。”
“念。”
陀满乌鲁慨然道:“王爷,末将知道那支匪军仗着地利很难缠,先前仆散嗣恩甚至在山中丢了性命。但是他们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需要保护没有战力的几万名老弱妇孺。在末将看来,强攻宝台山倒也不必,只需要将矛头对准他们必须要保护的亲眷,如此足以让他们自顾不暇无力窥视我军。末将对于这种清剿很有心得,先前在平定赵国的时候,也曾有过类似的战例。如果王爷决定收拾那些山贼匪类,末将保证不会让王爷失望。”
然而即便是这苍茫寂静,于他而言也是如此珍贵。
入冬之后,厉天润的病情逐渐加重,纵然有薛怀义这样的当世神医在旁盯着,也无法让他恢复如初,毕竟任何时代人力终有穷尽时。
这是厉良玉的本职,他连忙应道:“回大都督,一切如常有序,朝廷筹措的第三批粮草已经运至平阳府,下官正在进行调配转运,绝对不会影响前线将士的用度。”
“宝台山系内部环境非常复杂,但是进去的路只有两条,其一是河南路东边的小道,其二就是我们现在所处位置东北方向的道路,当初仆散嗣恩和燕军就是从这条路进去。换句话说,七星军想要出山也只有这两条路。末将认为,可以暂时撤出斥候,守住这两个出口,同时派人去宝台山交好林颉,无论虚与委蛇还是重金利诱,林颉不太可能直接拒绝,除非他不将七星帮老弱妇孺的命当回事。”
庆聿忠望略显不解:“高度?”
庆聿恭淡然道:“你认为我军接下来要出几分力?”
厉天润暂时停笔,看着窗外萧索的冬日庭院,眼中悄然浮现一抹贪恋之色。
“齐军和赵军有所不同,他们前两年兵锋犀利大捷不断,定州战场的第一战肯定会十分惨烈,所以我军务必要做好心理准备,竭尽全力才能取胜。虽说南齐定州都督是李景达,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真正的主帅肯定是萧望之。倘若齐军首战告负,以萧望之的能力肯定可以收拢军心,经历过挫折的齐军恐怕会更加难缠,到那個时候我军反而要小心行事。”
他虽然是都督府的文官,但是对军事显然不陌生。
“十一月十四日,萧都督下令调镇北、广陵二军从涌泉关北上定州。十六日,定州军各部在匆匆休整之后,北上前往汝阴城北面组建第二道防线。然景军已经占据定风道和定州北部五城,仅有封丘城还在飞云军的掌控之下。目前推测,景国庆聿恭的目标暂时是定州中部,汝阴城为重中之重,定、淮两军将联手抗敌。”
庆聿恭抬眼扫过陀满乌鲁和灭骨地二人,淡淡问道:“你们有何看法?”
挑窗之外,暮色溶溶。
……
“大都督,这是淮州萧都督和定州李都督联名发来的军报。”
灭骨地当即起身应下,对面的陀满乌鲁虽然不太爽,但是肯定不会在庆聿恭面前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