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我错怪他了,还好。
且不说这位颇有任侠之气的花魁心中百折千回,二皇子听完陆沉最后那句话,不由得悄然握紧手中的酒盏。
陆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从容地说道:“臣之所以要讲这个故事,是因为殿下很诚恳,所以臣也要以诚相待。”
“本王真的很诚恳?”
二皇子放缓语气,神色渐渐恢复平静。
陆沉颔首道:“殿下今夜设宴,臣以为殿下会以各种方式施以笼络,这也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臣委实没有想到,殿下会直截了当表露争储之意。正如殿下先前所言,我辈军中男儿不喜拐弯抹角,殿下的坦荡和直率令臣心中很受用。”
二皇子自嘲一笑,缓缓道:“可是终究没能争取到你的支持。”
陆沉不答。
“既然你夸我坦荡直率,那我干脆说得更清楚一些。”
二皇子呼出一口浊气,继而道:“若以嫡长定储君,没人争得过老大,这便是他一直安稳如山的原因。若论父皇和皇后娘娘的疼爱,老三要远远胜过我。简单来说,我若想争夺储君之位,相对他们没有半点优势,因此我只能独辟蹊径,甚至不得不行冒险之举。”
他口中所谓冒险之举,便是指今夜对陆沉开诚布公。
倘若陆沉向天子检举此事,二皇子肯定落不到好下场,毕竟皇子直接勾连军方大将乃是朝堂大忌。
然而二皇子只算准了一半,陆沉有感于他的坦诚,肯定不会对外透露今夜所谈之事,但是他同样不愿卷入天家皇子们的争斗之中。
“殿下,其实方才臣所讲的那个故事,还有另外一层用意。”
陆沉再度挑起话锋,在二皇子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不疾不徐地说道:“故事中的秦王之所以能扭转大局,是因为在此之前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在军中威望极高,这就是他能成功的原因。如果没有那位秦王相似的本钱,臣认为有些事连想都不能想。”
二皇子心中涌起一阵冷意。
陆沉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劝诫。
片刻过后,二皇子喟然一叹道:“陆侯言之有理,我记下了。”
陆沉举盏相敬。
二人饮下杯中酒,二皇子又问道:“陆侯之意,你不会插足储君之位的争夺?”
陆沉坦然道:“殿下,臣只想效仿故事里的卫国公,忠心扶保大齐江山。至于储君之位的归属,这并非臣能插手的事情,臣也不想牵扯其中。倘若殿下今夜不将此事挑明,臣自然不会啰嗦许多,但是殿下直言相告,臣便要表明心志。”
二皇子沉默片刻,缓缓道:“可是你真的能独善其身?”
这句话并非威胁。
如果陆沉留在边疆掌军,他当然可以超然物外坐看云卷云舒,但是他如今身在京城,而且肯定会被天子委以重任,又怎能置身事外,不和这潭浑水中的各方势力发生纠葛?
陆沉微笑道:“殿下,臣前年来京城的时候,曾经对李家三郎说过一句话。”
二皇子好奇地问道:“什么话?”
陆沉道:“某蛮夷也。”
二皇子怔住,旋即哑然失笑,指着陆沉说道:“这确实是个好理由,不管什么人想要拉你入局,你只用这四个字便能从容回击。”
陆沉略带几分狡黠地说道:“殿下所言极是。臣从边疆来,不太懂京城规矩,因此臣不会参与那些人的明争暗斗。若是非要逼着臣入局,恐怕臣只好用拳头来说话。”
二皇子悠然叹道:“还好我一直坚持对你以诚相待,否则说不定也会吃伱一顿排揎。”
陆沉摇头笑道:“殿下说笑了,臣怎会没有丁点分寸。”
二皇子望着他面上的笑意,轻声道:“可惜。”
他当然感觉可惜,即便抛开陆沉对他的争储之举极有助力的考量,这个年轻国侯的脾气也非常对他的胃口。
只是陆沉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二皇子亦无法继续坚持,否则会将他们仅有的一点交情消磨干净,甚至有可能反目成仇。
二皇子拿得起放得下,洒脱地说道:“罢了,往后在你面前我不再提起此事,因为我真心想结交你这个朋友。这杯酒,我敬你。”
陆沉微笑道:“殿下,请。”
酒宴结束,二皇子亲自将陆沉送到门外,看着他在十余名剽悍边军的护卫下离去,神情无比复杂。
此时此刻,漫天星光挥洒人间。
夜风却有了几分凉意。
二皇子站立良久,最终扭头看了一眼薛素素,淡然道:“陆沉明日应该不会再来文会,本王想让你过几天去他府上侍奉,不知你可愿意?”
薛素素垂首道:“殿下之命,妾岂敢不从?”
二皇子笑了笑,轻声道:“本王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是向他表明善意而已。你是个聪明的女子,莫要做些画蛇添足的事情。”
薛素素恭敬地应道:“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