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虽说你们在这两年的战事中取得很多胜利,但是从国力对比来看,大景远远强过南齐。随着你在战场上的出手越来越多,大景很快便会针对你制定各种对策,将来你面对的敌人会越来越强,而且南齐的国力难以支撑你长时间北伐,这本来就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
“我对这一点持不同的看法,不过你继续说。”
“第二,就算你表现得再好,南齐君臣也很难真正信任你。这次你们收复东阳路,我敢打赌新设的都督府与你无关,你肯定会被排除在外。但你来大景则不同,我朝陛下雄才大略用人不疑,不管你是景廉人还是齐人,只要你肯为大景效力都会得到重用,高官厚禄更不在话下。”
“听起来确实不错。”
“第三,你朝中枢之所以难成合力,不是因为那些官员品格低劣,而是北伐不符合江南世族自身的利益,这是根本性的矛盾,就算你朝皇帝英明神武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换句话说,北伐终究只是镜花水月,你哪怕付出全部的心血,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庆聿怀瑾语重心长,轻声道:“与其浪费一生的时间,你何不投奔我朝,成就一番横扫天下的霸业?”
“以前没有看出来,郡主的口才还算不错。”
陆沉简单而又淡然地回应着,随即说道:“可是你方才说过,即便我夸过你,你也只会让我死得痛快一些。”
庆聿怀瑾眼波流转,不慌不忙地说道:“如果你投奔我朝,那我们就是自己人,过往的一切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沉道:“可是死在我手中的景军太多了。”
“你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迂腐了。”
庆聿怀瑾洒然道:“彼时各为其主,自然不能手软。再者说了,死在战场上的燕军难道不是齐人?虽有一江之隔,并不能改变他们和你们血脉相连,可你和南齐边军并不曾手下留情。人世间沧海桑田,每个人的身份和立场都有可能发生变化,在你们齐人的史书上不乏此类记载。”
陆沉缓缓道:“话虽如此,我不相信你可以代表你朝皇帝的想法,或许他对我只想杀之而后快。”
庆聿怀瑾坦诚地说道:“我自然不能代表我朝陛下,但我可以说服父王,然后我父王可以劝说陛下,这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陆沉思忖片刻,淡淡道:“郡主越是这样说,我越觉得你与其想着策反我,不如好好考虑一下自家的安危。”
庆聿怀瑾一怔,道:“此话何意?”
陆沉抬眼望着她,直白地说道:“从郡主的话锋可知,你非常笃定令尊在景帝面前的影响力,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从古到今无数君王,谁能忍受一个臣子在朝堂上拥有令尊一样的权势和地位?”
庆聿怀瑾眉尖微蹙,随即微微昂着下巴说道:“你的挑拨离间一点都不高明。”
“是吗?”
陆沉淡然一笑,起身走到桌边,拿起笔架上的毛笔信手划出一副简易的局势图,指着上面的河洛和东阳路说道:“郡主这么聪明,能否解答我一个问题,为何我朝边军这大半年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地?”
庆聿怀瑾微微撇嘴,暗道你不就是想吹嘘自己吗?
陆沉仿佛洞悉她的想法,不紧不慢地说道:“燕军战力孱弱,景军兵力有限,而我朝北伐势在必行,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实。郡主看不清此间局势,令兄初来乍到仍旧带着骄横之气,故而你们会连战连败,这些事并不稀奇。可是我想问郡主一句,难道令尊也看不出伪燕的处境岌岌可危?”
庆聿怀瑾一窒。
陆沉继续道:“令尊用兵如神,轻描淡写之间扫平赵国二十余万大军,可见盛名之下无虚士。我不相信伐赵之战就占据他的全部精力,郡主应该也不相信,其实他只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在伪燕境内扎下一道坚固的防线,我军的推进就会步步维艰。”
庆聿怀瑾争辩道:“父王远在北地,鞭长莫及。”
陆沉直视着她的双眼道:“这是令尊用来搪塞你朝皇帝和其他掌兵贵族的说法。他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坐视伪燕大部分疆域被我军克复,如此便能凸显他这位南院元帅的重要性,继而能够继续保住他的军权,因为你朝皇帝要靠他扭转局势。”
“如此一来,令尊此举的深意不言自明。”
“景帝非常忌惮他,你朝其他掌兵贵族嫉恨他,很多人都想夺走他的军权,然后将你们庆聿氏彻底消灭,分食你们的血肉和财富。”
“郡主,你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策反我,难道你没发现庆聿氏如今正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
随着陆沉这句话出口,房内变得极其安静。
庆聿怀瑾微微仰头望着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