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作章道:“也就是说,共城外边的三千景军骑兵会继续撤到尧山关附近?”
陆沉点头道:“大抵如此,共城只是一座小县城,城墙低矮且年久失修,庆聿忠望不会选择此处死守。相反尧山关作为河洛城东边最坚固的屏障,如今又得了数千景军步卒的增援,关内总兵力接近万人,又有三千骑兵侧翼保护,于我们而言是一块比较难啃的硬骨头。”
宋世飞在前不久接到萧望之的帅令,由苏章统率的旬阳军接替两城防务,他则带着飞云军绕路来到锐士营和来安军的身后。
萧望之让他一切听从陆沉的调派,实际上他不太理解自己的任务,难道这拢共三万多人真要一路攻城拔寨直达河洛?
此刻听到陆沉的分析,他不禁开口问道:“陆兄弟,我们果真要兵临河洛城下?”
陆沉淡淡一笑,道:“其实一开始我只是在试探庆聿忠望,同时打消他救援汝阴城的念头,不过眼下看来局势正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宋世飞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得向段作章投去求助的眼神。
人各有所长,萧望之麾下一众虎将亦如是,像宋世飞久经沙场,最擅长攻坚硬仗,他一手操练出来的飞云军单论凶悍程度,在淮州各军之内可以排到第一。
可若是涉及到战略层面,这位宋指挥使便有所欠缺,他在这方面非常羸弱。好在他能认识到自己的缺陷,素来严格执行萧望之的帅令,堪称一柄极其锋利的开山斧。
淮州军众将之中,唯有一人可以跟上萧望之的眼界和思路,那便是被天子留在京中的陈澜钰。
段作章见状便说道:“陆兄弟的意思是,庆聿忠望仍然不肯放弃东阳路,否则他若是死守河洛,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陆沉点头道:“是,他如果龟缩不出,我们就只能撤军返回,协助大都督收复东阳路全境。”
宋世飞愈发不解,问道:“难道庆聿忠望派出数千步卒驻防尧山关,便是为了下一步与我军正面交战?”
陆沉没有卖关子,解释道:“宋大哥,其实这是一个猜谜的游戏。在庆聿忠望的视角看来,锐士营和来安军长途深入,身后必然有大量援军。他在不确定我军实际兵力的前提下,肯定不会重蹈雷泽之战的覆辙,所以才会派兵死守尧山关,避免我军真的冲到河洛城下。可是他又不甘心将东阳路拱手相让,所以他故意放弃清流关、饶阳和共城,为的就是吸引我们这支偏师继续深入,从而和大都督率领的主力距离越来越远。”
宋世飞恍然道:“我明白了,他认为我军是想打一个伏击战,所以必然要保证足够多的兵力,如此一来大都督那边实力会有所削弱,他就有了可乘之机。一旦他真能出现在汝阴城外,我们肯定无法及时回援。”
陆沉微笑道:“对,任何阴谋诡计落于实处都会有破绽,没人能做到天衣无缝。”
宋世飞又问道:“可是他如何做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汝阴城外?”
“常理而言,景军想从河洛城赶到东阳路,最便捷的路线自然是我们目前占据的这条官道,其次则是从西南边的藤县出发穿过雷泽平原,然后从宁陵城附近转道东北方向。这两条路似乎都不妥当,直到苏大人带来另外一条紧急军情。”
陆沉神色从容地看向苏云青,后者便接话道:“诸位,大都督派人传信,驻守在东阳路北端封丘一线的五千景军分出三千人,近日已经南下,在汝阴城北边的罗山县停步,和我军主力维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宋世飞微微皱眉道:“庆聿忠望此举何意?”
陆沉不慌不忙地说道:“敌军若是没有任何动静,我们肯定无法判断他的战略意图,但是只要他动了,必然会有蛛丝马迹。封丘一线的景军是为了防守宝台山里的七星军,如今他们分兵南下,在我看来意图比较明显,那就是减轻汝阴城守军的压力,同时也有可能是为景军主力的突击创造条件。”
段作章沉吟道:“你是想说,庆聿忠望不会直接放弃汝阴城?”
“其实从得知庆聿忠望南下那一刻开始,我心里便有一种预感,他此番南下不会只是为了守住河洛城。”
陆沉环视众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庆聿忠望毕竟是庆聿恭的长子,先前在景朝吞并赵国的战事中屡建战功,这样的人一定很骄傲。假如只是要守住河洛,又何必劳动他这位小王爷亲自前来?他既然来了,我不相信他会龟缩在河洛城里。”
“这和任何战略战术都没有关系,而是人性的本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