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对待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更遑论萧望之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放在一边,尽心尽力地培养陆沉。
堂内这对父子自然明白,萧望之这样做是因为他对陆通有愧。
&t;divtentadv>当年杨光远在世的时候,囿于朝廷的种种掣肘,他身边那些年轻俊杰之中必须有一个人离开行伍,为杨家军打理后勤和疏通各方人脉,意味着那个人此生都无法名扬天下,只能隐藏在芸芸众生之中甘于平凡。
陆通毫不犹豫地担起这份职责,故而像萧望之这样矢志追随杨光远的年轻将帅无不心怀愧疚。
岁月倥偬,如今的陆通已经人到中年大腹便便,不可能再有机会实现曾经马踏天下扶保苍生的理想,于是萧望之便将这份愧疚补偿到陆沉身上。
此事合情合理,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问题在于他们无法将内情对外宣告。
这里面牵扯到很多当年的纠葛,如若公开的话会引起更大的波澜,甚至有可能导致陆沉的前程彻底终结。
陆通对此心知肚明,不急不缓地说道:“其实你不必太过担心,雷泽大捷来得非常及时,至少可以帮你压制住很多首尾两端的人。其次,只要萧望之依旧统领淮州边军,你们在北伐战事中表现优异,朝中纵然有人想攻讦你,也必须考虑到世人的观感。”
陆沉微微皱眉道:“但是北伐想要取得更大的进展有些难。”
陆通虽然在军事上颇有天赋,但他毕竟远离行伍二十多年,而且没有亲历边疆战事,对如今局势的认知上不及陆沉深刻,便不解地问道:“何出此言?”
“我一直有种感觉,景军的实力即便比不上十几年前的鼎盛时期,也不会退化得这么快。去年的广陵之战、青峡之战和后续的江北战事,乃至于前不久我领兵夜袭涌泉关,这些战役的敌人虽然是以燕军为主,但其中也有不少景军的存在。”
陆沉神色凝重,继续说道:“这些景军的确不是主力,只是景朝数十万大军当中的边角料,再加上他们长期驻扎在伪燕境内疏于操练,因此在几场大战中连战连败,我可以用这个解释说服自己。但是雷泽平原之战,那两万景军可都是实打实的主力,他们同样败了。”
陆通摇头道:“不,你要知道这一战淮靖两地边军精锐尽出。淮州这边不必多言,靖州飞羽营可是厉天润压箱底的杀手锏,六千骑兵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底。再加上萧望之和厉天润两人联手定计,两万景军败了又如何?如果咱们这边掏出这么多的底牌,两万景军还能在正面战场击败你们合计五万多人,那北伐二字休再提起,大家不如想想怎么保命。”
说到最后,他加重语气道:“两万景军实力很强,但你要知道咱们同样是主力精锐尽出,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然而陆沉真正疑惑的地方不在这里,身为战场上的亲历者,他并不意外齐军可以在雷泽平原取得大胜,而是另外一个根源性的问题。
“可是老爹你有没有想过,景军这一战的主导者是庆聿怀瑾。这位景朝郡主或许很有天分,可是她远远比不上萧叔叔和厉大都督。假如你是景朝元帅庆聿恭,你会将如此重要的职责全权交给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吗?”
陆沉这番话让陆通无言以对。
毫无疑问,倘若他处在庆聿恭的位置上,肯定不会这样安排。
陆沉继续说道:“景军在河洛城内有将近六万人,如果庆聿恭命令他们分守各处险要城池,我军的推进将会极其艰难。从雷泽平原那一战可以看出,景军主力的韧性很强,我们强攻两个多时辰才找到机会。这种韧性在守城时会迅速放大效果,我们未必有那么多兵力一座城一座城地啃过去。”
“你是想说,庆聿恭并未对伪燕境内的战事投入太多精力?”
“我想了很久,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要么庆聿恭徒有虚名,而且对自己的女儿太过信任,导致庆聿怀瑾有很大的自主权,因此景军才会陷入我军的围攻。要么他是对伪燕步步溃败乐见其成,只要河洛城握在手里,他并不在意我军收复东阳路。”
陆通陷入沉思之中,缓缓道:“庆聿恭肯定不是徒有虚名的那种人,第二种推测可能性更高,只不过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陆沉轻声道:“老爹,你也知道如今景朝大军正在征伐赵国而且进展顺利,这会说不定已经完成既定目标。假如这个时候伪燕同样连战连胜,南北两边齐头并进,景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难道他们内部就没有抢功之举和权利争斗?归根结底,庆聿恭可不是景朝皇帝。”
最后那句话让陆通双眼一亮,颔首道:“你说得没错,假如景朝在平定赵国的同时,南边还能占据优势,那么庆聿恭的重要性自然会大大降低。景帝或许会考虑让人分润他的军权,毕竟景军依旧天下无敌的话,不一定非得庆聿恭出面。再者,景帝也未必不担心庆聿恭权柄过重,因此庆聿恭需要一个很强的对手,那便是咱们的边军。”
陆沉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我在来泰兴的路上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心里有个想法,眼下的局势对我而言既是危局,也未尝不是机会!”
晚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