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师古登时明白过来,庆聿怀瑾这是顺势而为,东阳路的兵力往南部集中是大势所趋,如果七星军认为这是他们南下的机会,必然会落入景军主力的陷阱。
他不禁赞道:“殿下考虑得十分周全。”
庆聿怀瑾微微颔首,又问道:“沫阳路局势如何?”
&t;divtentadv>庞师古轻叹道:“不容乐观。”
在南齐淮州军发动北伐之后,靖州军也有了相应的动作。
包括淮州都督府辖制的旬阳军和江华军在内,厉天润可以调动的兵力达到十六万以上,而沫阳路新任大将军牛存节麾下兵马满打满算才八万左右。
虽然沫阳路早已坚定地在边境推行坚壁清野,而且守方占据城墙关隘的优势,但厉天润用兵向来出其不意,迄今为止牛存节依然没有摸透对方的主攻路线,兵力上自然捉襟见肘。
总体来说,牛存节面临的问题和李守振类似,在过于漫长的边境线上,他需要更多的军队填补防线的空虚。
庞师古在介绍完大体情况后,神情凝重地说道:“殿下,如今沫阳路还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但是我们或许要做好派出援兵的准备。”
庆聿怀瑾沉默不语。
河洛城里的景军一共五万多人,如今派出一万驰援东阳路,宝台山那边也要提前安置伏兵,如果沫阳路又出问题,意味着她手中的兵力会越来越少,姑且不论齐军有没有可能威胁到河洛,光是城里的暗流涌动就会让她耗费大量的精力。
“我知道了,伱注意和牛存节保持密切的联系,若有状况随时告知我。”
庆聿怀瑾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因为在目前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上,她是被动防守的那一方,没有能力化被动为主动。
便在这时,满面风霜的王师道走进堂内,与众人见礼之后,对庆聿怀瑾说道:“殿下,南边大体布置妥当了,近日将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出手。”
听到这句话后,庆聿怀瑾暗暗松了口气,颔首道:“有劳王大人了。”
“不敢,这是下官职责所在。”
王师道神色淡定,又道:“根据我们的人在边境探查的情况判断,宛亭之战结束后,陆沉便从淮州军前线消失了。现在我们不能确定他是否待在萧望之身边,只能确认他不在前线军队中。”
庆聿怀瑾眉尖微蹙:“能不能查明他在淮州境内?”
王师道摇头道:“很难。如今青田城、涌泉关、盘龙关和双峰古道都在齐军的严密掌控之下,我们的人就算打探到情报,也无法抄近路送过来,只能从淮州渡江南下,在南齐江南境内绕一个大圈子,再从衡江上游将情报送过来。”
“那就再等等吧,眼下最重要的是等待南齐京城发生一些变化,或许可以缓解我们在边境上的压力。”
庆聿怀瑾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再加上将来她还有要仰仗王师道的地方,因此没有过于苛求。
议事结束后,众人相继告辞,庆聿怀瑾走到窗边站定,望着大案上那张边境地形图,目光停留在东阳路和南齐淮州接壤的区域,喃喃道:“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此刻她口中的“你”指的不是萧望之或者厉天润,而是年纪轻轻的陆沉。
良久,她缓步走到廊下,望着南方阴沉的天幕,轻声自语道:“无论你想做什么,这一次我会让你明白,战场上的胜负永远不会取决于你如何能征善战,而在于你是否有一个稳固的后方。”
对于大齐永嘉城里的百姓来说,这个冬天似乎没有那么寒冷。
边军在天子的支持下发起北伐之战,而且战事的进展相当顺利,淮州军连战连捷势如破竹,红翎捷报在城内出现过好几次,引起百姓们的热烈讨论。
对于绝多大数普通人来说,他们不太关注北人归北南人归南这个层面的道理,只知道大齐军队一扫十多年前的萎靡不振,打得燕军狼狈逃窜,胸中的热血油然而生。
至于国子监的太学生们,更是在酒肆青楼高谈阔论,引吭高歌,恨不能自己化身为战场上的将军,指挥千军万马收拾旧山河。
一派举国同庆的氛围中,当朝左相李道彦凭栏而立,听着身后一名心腹的低声禀报,不由得喟然叹道:“何至于此啊。”
这一刻老者的目光晦涩难明,似乎正处于天人交战的犹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