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内,赵国的权贵不见踪影,唯有景军将官往来不断。
“妹妹莫要生气,等赵国这边的事情处理妥当,为兄亲率一支兵马,先灭了宝台山里那群山贼,再去南齐淮州剁了陆沉那厮的脑袋给你下酒,如何?”
铺满地龙温暖如春的厅内,庆聿忠望看向神色清冷的庆聿怀瑾,笑呵呵地说着。
在燕朝和七星帮达成和谈之后,庆聿怀瑾便暂时放下手中繁杂的事务,在数百精锐高手的护卫下北上。
听着兄长的豪言壮语,她微微蹙眉道:“哥哥,我为何要用那人的首级下酒?再者说了,哥哥何时见过我饮酒?”
庆聿忠望略显尴尬地说道:“那我把他捉来给你当奴仆,好不好?”
庆聿怀瑾叹道:“哥哥莫要总是把我当小女孩看待,难道你在嫂嫂面前也这般不着调?”
庆聿忠望倒也不生气,显然从小就极其宠爱这个妹妹,被她用言语挤兑早就习以为常。
大案之后,庆聿恭放下手里的卷宗,抬眼看向庆聿忠望,淡淡道:“你去做事罢。”
“是,父王。”
庆聿忠望起身行礼,临走时不忘对庆聿怀瑾扮了一个很难看的鬼脸,毫无平时在外人面前不怒自威的气概。
庆聿怀瑾郁卒的心情终究舒缓了些。
厅内很安静,只有火盆中燃烧的上等精炭偶尔发出哔剥的声音。
庆聿恭起身走到庆聿怀瑾对面坐下,观察着她脸上的神情,淡然道:“看来这两年南边的事情对你的打击不小。”
庆聿怀瑾并未否认,垂下眼帘说道:“不瞒爹爹,我总觉得自己处处落后于人,每一步都踩在对方预设的陷阱上,这种感觉委实不是滋味。”
庆聿恭微微一笑,温和地说道:“你从小便显露出聪慧的天分,但是在大景境内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的挑战者,身边皆是阿谀奉承之辈,连一句真话都很难听到。如此顺风顺水,自然就会浮于表面,遇事难有静气。”
“为何爹爹先前不愿点明?”
庆聿怀瑾抬眼看向他,略显不解地问道。
庆聿恭道:“这世上很多事,只有亲身体验过才知道其中的轻重厉害。观你这两年在南边的经历,主要是犯了几个不该犯的错误。首先一点,对身边人太过宽纵,譬如你那次去汝阴城,路上遇到陆沉及其亲随,你不该允许那二十多人擅自行动。虽然你当时不知道那就是陆沉,可若你有所怀疑,必须要集合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解决对方。”
“这就是兵法所云,狮子搏兔,倾尽全力。不出手则罢,但凡决意出手就不能给对方反抗的机会。”
他神色依旧和煦,耐心地解释着。
庆聿怀瑾信服地点头应下。
庆聿恭又道:“其次,阴谋并不难破解,关键在于你要及时取舍。陈景堂之子意外横死,不论这是意外还是阴谋,你要做的
庆聿怀瑾想起当时自己的犹豫不决,不由得愧然道:“爹爹教训的是。”
庆聿恭凝望着她的面庞,缓缓道:“最后,玩弄人心者,终究不能长久。”
庆聿怀瑾抬起头说道:“爹爹是说,我不该故意刺激仆散嗣恩?”
“我已经看过山中之战的奏报,抛开七星帮的实力和陆沉的指挥功力,最大的问题便是我军过于急躁,仿佛恨不能早上发兵晚上便可凯旋。仆散嗣恩历练得不够多,但也不至于如此毛躁,那你不妨想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急不可耐?他又是想证明些什么?”
面对父亲循循善诱的教导,庆聿怀瑾满面愧色,轻声道:“是女儿错了。”
庆聿恭摆摆手,温声道:“这些并非无法挽救的错误,你还年轻,可以慢慢学习。赵国还剩下数万兵力负隅顽抗,为父准备用半年的时间钝刀割肉,再用半年的时间彻底平定此地。这一年里南边必然不会太平,你回去之后有几件事要注意。”
庆聿怀瑾崇敬地道:“请爹爹示下。”
“其一,厉天润和萧望之必然会发动北伐,让燕军继续和他们消耗,务必要做到苛求一城一地之得失,尽量消耗齐军的实力。”
“是。”
“其二,宝台山里那支民团不容小觑,倘若东阳路战事吃紧,他们肯定会偷袭李守振的后背。你带话给谋良虎他们,根据边境战事的进度,提前在封丘一线扎好口袋,只要七星军敢出来,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
“其三,河洛城里必然会有人心生杂念,私交南齐也很正常。王师道是把刀,但这把刀未尝没有伤及自身的可能。你要学会如何去策动各方势力,行驱虎吞狼之策,但是一定要将自己的杀招留到最后。必要的时候,我会让人南下协助你。”
庆聿怀瑾乖巧地听着,俊眼修眉之上逐渐绽放明艳的神采。
庆聿恭眼中泛起一抹亲切之色,微笑道:“回去见见你娘亲,便回河洛城吧。记住,那里将来会是我们庆聿家的封地,可以杀人,不能伤人心。”
庆聿怀瑾起身应道:“是,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