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大院,后宅。
林颉的发妻即林溪的生母五年前不幸病逝,陆沉在这里见到他的两名如夫人,还有林溪的弟弟和妹妹们,一群人站在床后无比担忧地望着躺在床上的林颉。
山里的老郎中诊脉过后,对站在旁边的林溪说道:“大小姐,帮主并无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老朽稍后便去开药。不过帮主此番内劲修为耗损较大,最好可以休养一段时间,若能闭关运功更好,至多三四个月的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林溪感激地说道:“有劳孙大爷。”
郎中连忙道:“不敢。”
林颉温和地笑着,对那些面露关切的心腹们说道:“你们都去做事吧,我的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让廉夫带着人守在院外就行。”
阴堂堂主齐廉夫垂首道:“是,帮主。”
众人缓步退出去,林颉又让妾室和其他子女回去,房内便安静下来。
气氛突然显得有些古怪。
林溪坐在床边,微微低着头,仿佛在看脚边的地面。
陆沉则站得稍远一些,望着林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求助之意。
原因很简单,林溪的心情不太美丽。
将时间退回到四天前,林溪带着两百骑快马加鞭地赶到北燕河南路,因为太过担心陆沉的安全,她甚至没有顾及会引来燕朝军队的注意。
然而等她见到陆沉之后,却发现这位传闻身陷险境的师弟无比悠闲。换而言之,所谓燕朝高手一路追杀不假,但他们根本没有发现陆沉的踪迹,林溪找到陆沉的时候,那群高手还在河南路西南面的山谷里打转转。
林溪并未当场耍性子或者质问陆沉为何要对自己隐瞒内情,因为她知道这肯定和帮中的大事有关。
次日,他们接到林颉派人送来的密信,便再度启程从燕朝河南路赶回七星帮总寨。
林溪从始至终都以大局为重,但陆沉知道她已经有了心结。
如今内忧外患尽皆清除,自然就到了算账的时候。
林颉看见陆沉投来的求助眼神,便轻咳一声道:“溪儿。”
林溪问道:“爹爹可是感觉不适?”
林颉摇摇头,缓缓道:“今晚这件事不是要刻意瞒你,我本想告诉你详情,但是伱师弟说,如果让蒋厚明那些人瞧出端倪,可能不会上钩。此中关键在于,要让他们相信你师弟确实遇到危险,你和董勉等人前去营救的时候便不能露出破绽。故此,你们不知内情的话,在离开山门的时候就能表现得天衣无缝。”
陆沉双眼逐渐瞪圆。
林溪轻轻“嗯”了一声。
林颉对陆沉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随即说道:“你们回去歇息吧。”
林溪起身道:“爹爹保重身体,切莫过多操劳。”
陆沉哭笑不得,对于这位武榜第一人让自己背锅的玩闹举动,他心里倒是没有反感的情绪,只觉得此刻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形象愈发鲜活,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绿林魁首。
然而理解归理解,他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两人从大院出来,在清冷的月色中无言前行。
沉默是今夜的底色。
林溪当先而行,陆沉亦步亦趋地跟着。
片刻过后,他把心一横,鼓起勇气说道:“师姐,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但我真的不是想故意瞒着你。我从世叔那里得知帮中的情况后,起初并没有一个完整且清晰的计划,只想着让我先去刺杀陈景堂,争取到大部分人的支持,从而将帮中的内奸逼出来。”
既然林颉已经将黑锅全部甩过来,陆沉只好老老实实地接住。
林溪仰望着夜幕上的星辰,依旧一言不发。
陆沉见状便继续说道:“这几件事连在一起,中间几乎没有空隙,所以便没有时间对师姐详细解释。另外一点,我和世叔都不会有危险,师姐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反应会更加真实,蒋厚明等人便会信以为真从而入套。我身边有织经司的人帮忙掩护,世叔这里有尉迟前辈相助,敌人的算计必然落空,所以我才敢兵行险着,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林溪忽地停下脚步,转身微微昂起头凝望着陆沉。
月华如水,倾泻人间。
朦胧的月色洒在她的脸上,与她眼眸里的光融合在一起,熠熠生辉。
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
陆沉怔怔地看着。
林溪樱唇轻启,柔声道:“这几天我们返回山门的路上,我的心情确实很复杂,可是我又不能表现出来,因为你安然无恙便是最好的结果,我若闷闷不乐岂不是代表我希望你身陷险境?我只是在想,你和爹爹图谋大事为何要将我排除在外?或许,你们都是男子汉大丈夫,算计人心成竹在胸,唯恐我参与进来会破坏你们的计划。”
陆沉连忙摇头道:“师姐,你千万莫要多想,这一次实在是机缘巧合,我和世叔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到最后时刻才确定策略。”
林溪面庞上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这笑容让陆沉愈发紧张,然后便听她说道:“这几天我心里很纠结。一方面,我明白你们是为大局考虑,力求在每个环节都没有破绽,从而让那些坏人跳进陷阱。可是另一方面,这种感受让我心里怪怪的,其实我知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想法,爹爹才是最后决定的人,毕竟他有很多机会告知我实情。无论对你还是爹爹,我都无法生出怨怪的情绪。”
陆沉正色道:“师姐,我保证以后不管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你,如果再有下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