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彦依旧镇定自若,不急不缓地分析道:“边军十二人入京,这是十二年来从未有过的情况,陛下又怎会容许你肆意颠倒黑白。另外一点,陛下隐忍这么多年,在朝中又非孤立无援,只是他一直足够沉得住气,不到关键时刻不会轻易展露手腕。”
李道彦神色淡淡,品了一口香茗,缓缓道:“在丁尚书看来,陛下这次做何打算?”
丁会皱起眉头,他明白这番话的真意,朝中各方势力虽然在北伐这件事态度一致,但是平时仍然时常对立和争斗,这便给了天子从容施展的空间。
李道彦缓缓道:“此人什么来历?”
丁会点头道:“是,这位厉校尉虽是女儿身,却极有武学天赋,又有厉大都督言传身教,在战场上也具备敏锐的洞察力。先前燕景军队翻越双峰山脉奇袭广陵,便是她带着飞羽营四千骑兵冲破敌军的阵型,以极小的代价换来一场罕见的大胜。”
但是像陈澜钰和陆沉这些中下级武将,一味苛待自然说不过去。
兵部的职权虽然比不上吏部,但是因为武选司的存在,丁会对于这些武将的战功自然如数家珍。
丁会继续说道:“第二年轻的便是淮州都督府检事校尉陆沉,今年年底满二十岁。此人更加了得,如果萧、厉二位大都督没有夸大其词,那么从淮州军北上进逼青田城开始,一直到两处都督府合作拿下江北七城,这一系列的谋略都出自这陆沉之手。”
李道彦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在说这句话时稍稍加重语气。
“下官明白。”
丁会不由得略感牙疼。
“没有那么简单。”
李道彦陷入沉思之中,目光深邃如湖。
他能坐稳兵部尚书当然不是仅靠溜须拍马,很快便意识到这是一个两难选择。
李道彦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丁会便道:“陛下心里多半还是有着北伐的执念,只是京军北衙和南衙内部都很稳定,他没有合适的出手时机。这次定威军都指挥使徐温被捉拿下狱,徐家被抄家充公,织经司查了将近两个月也没有挖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听说秦正秦提举发了好几次火。”
他只知道这么多,便没有画蛇添足。
沉思片刻之后,丁会缓缓道:“相爷,下官可以在军功核定上稍微做点手脚,尽量将功劳集中在萧、厉两位大都督身上,如此一来或能解决这个问题。”
丁会心中凛然,连忙垂首道:“下官受教了。”
李道彦微微颔首,沉吟道:“如此看来,陛下是希望用这些年轻人搅动朝中的局势。”
李道彦闻言便端起茶盏,略带赞许地说道:“这件事就劳烦尚书大人多多费心了。”
如果换做其他地方,丁会对这种话题肯定讳莫如深,以免不小心走漏风声,被织经司那些忠心耿耿的鹰犬拿到把柄。
至于像陆沉和厉冰雪之类表现突出的年轻人,他们的资历实在太浅,破格给个四品的散职,然后军职再往上提一下,仅此而已。
丁会答道:“陆沉之父陆通是广陵城有名的富商,在淮州境内颇有人望,也有一些官面上的关系。”
“不急。”
丁会在这一刻福至心灵,小心翼翼地说道:“相爷之意,我们可以将这些人留在京城?”
丁会微露不解。
李道彦老眼中精光一闪,徐徐道:“陛下很清楚你们的想法,这些年轻人的提升不会有多大的阻力。毕竟他们确实是有功之人,奖罚分明才是朝廷维持正常运转的基础。在这件事上,朝中应该不会有人提出反对,那么就能达到陛下的目的。”
李道彦看出他眉眼间的那抹戾气,便温和地说道:“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虽说我们不支持北伐,但是除了这件事以外,我们和陛下称得上荣辱与共休戚相关。没有天子主持大局,江南各地会顷刻间分崩离析。同样,没有我们的鼎立支持,陛下也无法平衡朝局。”
“下官责无旁贷,还请相爷放心!”
丁会极有眼色地起身行礼告辞。
厅内终于安静下来,但闻窗外秋风隐隐,李道彦眺望着那抹秋日庭院景色,神色无比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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