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突然间凝滞。
陆沉笑了起来,又道:“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还请师姐转告世叔,一定要沉住气,要有足够的耐心等着。”
曾经某个瞬间,她想过将陆沉带去宝台山,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停留瞬间便消失无踪,因为她知道陆通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怎可能愿意陆沉去那种贫苦之地过着艰辛的生活。
“第四,要注意情报的搜集。我这些天整理出一份密探机构的行事准则,参考了织经司的内部章程,以及我自己的一些心得,应该对师姐有些帮助。这件事最好由师姐自己来做,不要假借他人之手,因为这种机构是双刃剑,握在别人手里很可能伤及自身。”
林溪微微一怔。
“……养望同样很重要,其实这一点世叔已经在做,而且做得还不错。不论世叔在北地绿林中的威望,还是菩萨蛮在北地百姓心中的名气,这在将来会是非常重要的助力。这个方向还可以继续深入,通过一些法子扩大七星帮的影响力,等到时机成熟,世叔登高一呼,天下必然应者如云。”
陆沉微微一笑,坦然道:“师姐可还记得当初在广陵城中,我被苏云青的下属带去谈话,出来后在街角看到你的身影。”
陆沉的表情略显沉重,林溪很快就领悟他话中的含义。
陆沉微微迟疑,望着林溪温柔的眉眼,试探性地说道:“以后菩萨蛮是否可以不冒险,尽量做一些稳妥的计划?”
但是相较于天下大势而言,这点力量又实在不够看。
望着年轻男子眼中无法掩盖的疲惫,林溪缓缓问道:“师弟,你如今是萧大都督看重的军中新秀,将来在齐国朝堂上肯定大有作为,为何愿意这样帮我?”
陆沉在纸上又画出一条线,解释道:“师姐你看,宝台群山北边就是以前的泾河防线,现在则是景朝军队掌控的区域。西北边是河洛城,南边是伪燕的东阳路,几乎每个方向都有敌人的重兵钳制。林世叔如果想起兵谋事,基本上没有足够充裕的空间辗转腾挪,最大的可能还是被压制在山里,和现在的局势差别不大。”
回忆汹涌而至,林溪脑海中浮现过往的点点滴滴。
陆沉压下心头那股异样的情绪,继续说道:“第二点,林世叔要在帮中尽可能培养足够的心腹,或收为弟子传授武功,或认为养子予其身份,但是不能将这些人拘在山中,要让他们在外行走增长见识。”
他尽量用最朴实的言辞,将他这段时间所谋所虑掰开揉碎了讲给林溪听。
林溪没有问如果契机不出现该怎么办,她觉得陆沉已经为自己考虑得十分妥当。
她想了想,一五一十地说道:“大概是在八九年前,我爹便有了这方面的念头,不知从何处找来几个文人先生,经常和他们一起商议所谓的大事。那几个先生虽然说话拐弯抹角,却也有几分真本事。我爹在他们的襄助下,不断增强七星帮的实力,如今培养出三千多人。明面上还是绿林汉子,其实是用军队的方式操练他们。”
对于陆沉在军事上的天赋,这段时间她亲眼目睹,看着他以一介平民的身份从军,然后又很快得到萧望之和厉天润这种名将的赏识与提携。
林溪握着信封,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第三,要做好宝台山内部的建设,一个稳固且扎实的根据地是成就大事的基础。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要在自己的地盘里做好田地的开垦,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外部的采买。如果局势风云变幻,粮食就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根本大计。”
虽说这里面离不开萧望之和陆通的交情,但终究还是要靠陆沉自身的能力,尤其是这次瞒天过海的连环计,将整个北燕军方高层戏耍于股掌之中。
陆沉登时了然,淮州和宝台群山之间大概隔着一个东阳路,而河洛城又在宝台山的西北方向。
“为何奇怪?”
陆沉从案上的卷宗中取出一个信封,然后交到林溪手里,微笑道:“昨夜才刚刚弄好,这些天师姐可以先看看,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我们随时可以讨论。”
短暂的思考过后,陆沉不急不缓地说道。
这段时间偶尔静思,她心里难免会生出劝说父亲改变想法的念头。
穿越以来恶补的史学知识在此刻派上用场,陆沉只用几句话就让林溪信服地点头,眸光中涌现明亮的神采。
此后她就再也没有想过,可是陆沉悄无声息地做了这些事。
林溪的眼神越来越温柔。
那一日陆沉没有赴约,又无任何知会,她担心这个年轻的师弟遭遇危险,便匆匆忙忙地换装出门前去寻找。
然后在街角偶遇。
想起这些往事,林溪清秀又美丽的面庞上浮现动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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