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下方,段作章注视着远处的局势,当他看到飞羽营逼退景朝骑兵,却没有一味提速掩杀,只是缀在后方不慌不忙地追击,心里登时有了更大的把握。
他转头望向传令官,快速地吩咐着。
传令官领命而去,大步跑下城墙,朗声道:“将军有令,后备军即刻出城迎敌!”
陆沉颔首应下,随即抬高音调:“开门!”
厚重的城门徐徐打开,千匹骏马缓缓迈动四蹄,鱼贯而入瓮城,紧接着瓮城的大门也被打开,门轴转动的声音透着历史的沧桑。
与此同时,在城上守军的呼喊下,城外的百姓四散奔逃。
没有擅于骑射的景军骑兵压制,广陵军的弓手从容施射,箭雨瓢泼而下,将本就无心攻城的景军步卒往后逼退,为己方骑兵的出击创造出百余步的距离。
“随我——”
陆沉响亮的声音传进每一位守备军的耳中。
他扬起长刀,策马疾出城门,朝着前方敌军步卒的阵地冲去:“杀敌!”
“杀!”
千余人轰然响应。
段作章之所以敢做出主动出击的决定,一方面是因为靖州骑兵的出现让景军骑兵不得不回身迎战,另一方面则是对方步卒的阵型并非针对骑兵的枪盾阵,而是以便于攀爬的短兵器为主,仅凭肉身如何能挡住高头大马的冲击?
其实这个时候景军步卒已经在有序回撤,盖因骑兵的劣势在不断拉大,但是齐军的动作显然更快。
在变幻莫测的战场上,一步领先往往就是步步领先!
陆沉一马当先,林溪和李承恩护持在他左右,率领千骑呼啸而过,杀气盈于天地之间。
城墙下的角落里,那名妇人抱着自己的女儿,脸上的表情无比复杂。
她望着广陵的骑兵突入那些畜生的阵地,望着那个领头的年轻武将手起刀落将一名敌人砍死,然后不断向前挺进。
她看见另外一名有些清瘦的女子挥舞着一杆很长的刀,在敌人阵中所向披靡纵横驰骋,没有人能在她手下撑过瞬息时间,而且她还那么年轻,却又如此英姿飒爽。
她看见那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手持长枪,护住领头武将的侧面,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杆长枪,只看到一个又一个残忍暴虐的敌人死在他枪下。
她还看见成百上千的骑兵追随那三个年轻人,如下山猛虎一般冲入敌方人群之中,他们看起来如此愤怒、如此勇猛、如此悍不畏死。
妇人胆子不大,平日里都不敢与人拌嘴,然而此刻望着远处的杀戮和鲜血,她却一刻都舍不得挪开眼睛。
因为她的夫君和公婆昨日已经死在这些景人的手里,村子里的很多乡亲被杀死,她心里只有刻骨的仇恨。
“杀……杀光他们……”她颤声说着,眼中噙满泪水。
“娘?”小女孩怯生生地缩在她怀里,那些充斥着杀戮的场景让她很害怕。
妇人抱紧她,喃喃道:“妞儿别怕,他们都是好人,都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小女孩仍旧不懂,但是母女连心,她能感觉到娘亲这一刻激动的心情,所以她壮着胆子朝那边望过去——
“噗!”
陆沉侧前方一名景军正要偷袭他的坐骑,后方忽然一支长箭袭来,狠狠贯穿他的咽喉。
回头一看,席均朝他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张弓搭箭瞄准别处。
陆沉注意到景军大阵开始收缩,想起临行前段作章的叮嘱,心中蓦然升起无尽豪气,挥刀遥指景军本阵中军,朗声道:“杀!”
这支后备军最大的优点并非武功高强,而是人人都有一颗虎胆。
当陆沉发出号令后,几乎没有人犹豫迟疑,跟着他如流星一般踏过已经被冲散的景军前沿阵地,朝着敌方中军径直冲去。
景军大阵之中,秦淳冷笑道:“桑迈之所以要一路败退,为的就是将尔等引诱出来,不然本将为何留在这里陪你们浪费时间?”
他抬手指向广陵城中冲出来的骑兵,寒声道:“传令前军,放他们进来!”
“遵令!”传令官立刻应下。
秦淳登上战车,遥望着那支突入己方阵地的骑兵,目光很快便停留在陆沉身上。
按照西营存活士兵的描述,这个年轻人就是当夜袭营的主将。
“若是还能让你活着回去,本将怎么对得起那些战死的将士?”
秦淳喃喃自语,眼中杀气凛然。
他又抬头望向高耸的广陵城墙,低声道:“这点骑兵就想破阵……恐怕你得把老本都掏出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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