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两声轻柔的升c用力按下,
声音没有停歇,因为傅调的脚抵着钢琴的踏板。
在声音还没有彻底消散的时候,他的双手同时按下升c小调主和弦。
梆梆。
沉重的和弦斩钉截铁,没有任何一丝丝回旋的余地。
当滴当滴……
傅调的脚微微抬起,将和弦内不和谐的音色释放掉一些后,继续踩下踏板,让剩余的音色融入下一段的音乐。
梆梆!
又是两声斩钉截铁的和声,将音乐斩断。
傅调的脚在此刻并没有抬起。
因为后面带来了一串怪异的旋律。
得滴得……得得。
在这边的升d被还原,似乎变换了调性。
但是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傅调的脚在此刻抬起。
音乐之中的不和谐音在此刻疯狂的逃窜,从钢琴内升腾至半空中,随后逐渐消散。
傅调抓住音乐所残留的那股和谐,脚部下压。
再次一段截断音乐的和弦响起。
梆梆。
如此简单的开头,似乎谁都可以做到,就连猫咪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此刻,傅调做了很多很多的小细节。
让音乐臻至完美。
这些细节小到普通观众都没有办法注意。
傅调脚下的踏板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一股完全不同的魅力。
和之前肖邦时候所采用的踏板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区别。
肖邦那个时候傅调更多的使用一些延迟踏板,或者叫做切分音踏板的技术。
正常的踏板都是与音一起下去的。
但是切分音踏板则是先踏板,等音弹下去后,踏板松开再踩。
这种踏板的主要作用就是让音乐显得更为干净一些。
踏板的主要作用实际上就是混音。
很多人在弹琴的时候都喜欢加上一点踏板。
这样不管怎么垃圾的演奏都会听起来好像也能听一点。
当然,在音乐学院里面你这样做很容易被老师喷就是了。
而这样的混音自然而然也会让音乐整体变得浑浊。
特别是在不和谐音程出现的时候。
也就是转调的时候。
如果你一直踩着踏板,那么音乐原本的特性就被消弭了。
所以,切分音踏板便被研发了出来。
将不和谐的音程给释放掉,让音乐保持整体纯洁性的同时,还能拥有混音的特质。
踏板上能够说的东西太多了,不过绝大多数的技巧都是由整音踏板以及切分音踏板两者衍生而来的。
此时此刻,傅调所用的踏板技巧也是如此。
他的踏板几乎没有松下来过,也算是切分音踏板的技术,不过他做的比切分音踏板更为细微一些。
他完全没有将音乐进行全部松开的演奏。
而是在音乐上进行了一些更为细致的处理。
他特地保留了一点点若有若无的不和谐音程,将原本的音乐特性张力给拉开一丝。
这一丝带给了音乐更多有趣的感觉,而又没有让音乐显得那么浑浊。
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这也是傅调所期望的。
他不希望很多人将关注点放在他的技巧之上,而是放在音乐之上。
因此,坐在舞台上的观众们,不管是那群乐评人,还是普通的观众。
他们所能感受到的,只是音乐很漂亮。
匈牙利
仅此而已。
并没有其他什么特别多的内容在其中。
也就是有一两个人感受到了一点点技巧。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傅调的手指在钢琴上相互交错,将旋律奏响。
每一次的和弦,傅调都将其中的情绪进行变更。
情绪是在走动的,是在流动的。
而同样的音色,从一开始斩钉截铁的高亮,逐渐变得有那么一丝丝的灰暗。
音乐之中的情绪也变得低落了起来。
如此细微划分的情绪转变,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根本看不出任何一丝丝人为的痕迹在其中。
恐怖,震撼。
即便并没有多少人能够听出傅调在其中所运用的技巧。
但是他们都能够听出来音乐之中情绪那如同丝绸一般顺滑的变化。
伴随着开头旋律的结束,音乐也来到了真正主旋律的部分。
傅调的右手收回,只留有左手还放在键盘之上。
小拇指轻轻压下,如同天平一般,经过食指,压到了大拇指。
或者说,如同时钟一般。
音色带着一丝丝的灰暗。
傅调的脚下轻轻踩着踏板,带着一抹低沉的回声。
就如同深夜之中的老式吊钟所拉出钟声,孤独的响起。
在这钟声之下,傅调的右手无比优雅的抬起,落在钢琴键盘之上。
暗淡的音色在中音区响起。
悲哀的旋律在钢琴之中缓慢升腾。
犹如暮色之下,一人在舞台之上舞蹈。
ssan,拉苏,意味着缓慢。
这是缓慢的独舞。
这是悲伤的独舞。
她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如同被迟滞一般舞蹈。
内心的激情被压抑,心中的火焰却不停地沸腾。
悲痛的往事在音乐之下流淌而出。
在主旋律的声音之下缓慢的歌唱。
在滞缓的节奏衬托下,低沉压抑的旋律蕴含着巨大的悲痛和愤怒,是人民对民族不幸的哀痛和控诉。
如此痛苦的诠释,在傅调的手指之下变得意味深长。
震撼。
远超之前肖邦的震撼。
相比较之前肖邦大家对于傅调技巧上的震撼,在这边,众人其实所感受到的更多则是对于傅调音乐表达上的震撼。
听不出特别多的技巧,因为傅调将音乐技巧完成隐藏。
但是他们能够听出音乐的表达。
音乐情绪上的表达。
作为一个世界名曲,这一首作品不知道被多少钢琴家演奏多少遍。
比如说瓦伦提娜,被誉为瓦姐的女人,她所演奏的李斯特也是最为出色的李斯特演奏家之一,她对这个音乐版本的诠释,也是极为的出色。
再比如说郎良月。
作为他的启蒙音乐,郎良月对于这一首作品的诠释绝对可以称得上完美。
而这样的一首作品,并不仅仅只是被少数人诠释,而是被无数音乐家诠释。
从普通的音乐爱好者,到音乐学院的学生,再到教授。
大家都在诠释着这样的作品。
就如同肖邦的练习曲一般,拥有着无数的版本。
在如此多的版本之下,傅调所展现出来的版本格外的耀眼。
正如同他的肖邦那般,没有归于平凡。
在所有的版本之中,你知道听到傅调演奏的音乐,你绝对可以感受到那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就是……
“如大海般深沉。”
一位评论家听着傅调演奏出来的音乐,不由得震撼地小声道。
他从边上掏出一套纸笔,在上面纠结了半天,最终写下了
大海。
随后便是
深沉。
慢速乐章是最为凸显技术的。
慢速乐章演奏的好不好其实是最能评判一个人对于音乐的美感理解的。
因为速度慢,所以很多东西都会张的比较开。
就好像火车高铁一般。
火车以每小时二十多公里的速度慢慢在地上挪你所能看到的景色更为清晰,看到的细节更多一些。
还是高铁每小时三四百公里,你所能看到的细节景色更清晰。
很明显,肯定是火车慢慢挪的时候你所能看到的更清晰。
面对那种高速乐章的时候,很多地方没有演奏好你完全是可以直接混过去的。
音乐家都是人,大家都会犯错。
音乐会只需要尽可能让观众听不到特别多的错误就行。
快速乐章犯错相比较而言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慢速乐章,音乐之中的细节被拉到最大,你如果犯错就会特别的明显。
甚至你音乐表达的太过于普通,也会让人不是那么的欢喜。
因此,慢速乐章是最考验一名音乐家技术的内容。
而匈牙利狂想曲前半部分的拉苏,则是无比标准的慢速乐章。
傅调的手指在钢琴上艰难地挪动,音乐之中的那股痛苦被诠释的淋漓尽致。
音乐之中的情绪被拉扯到了最大。
如大海一般深沉。
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被傅调诠释出来的音乐美感所震撼。
这个拉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