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弱。
Cresc,渐强。
sF,突强!
p,弱……
强与弱不停地交织。
音乐一会儿强,一会儿弱。
如同诡异的烛火一般,照耀着正在图画展览馆中漫步的众人。
这是整个展览会之中,最为奇怪的一首。
也是最难去理解的一首。
充斥着唐突的和声以及留白。
从市场,来到墓穴。
之中甚至没有任何一丝丝的间隙。
就好像突然来到了墓穴一般。
但是只要稍微对于音乐有那么一些了解,或者说……对于图画展览会有那么一些了解。
那么他们必然知道。
这一部分所描绘的,便是莫索尔斯基已经离世的朋友,哈特曼。
这图画展览会之中所有的图画,也全部都是他的作品。
此时此刻已经不像是在图画展览会之中行走。
而是正在逐渐向着一个幽深的,空洞的地下墓穴前进。
音乐之中的和声也变得愈发怪异。
nortuislguaort
这是一个拉丁文,意为……
用死亡的语言与死亡的对话。
这是莫索尔斯基在自己作品上留下的旁白以及注解。
也是这一首作品,莫索尔斯基所想要表达的一切。
当,当,当……
在这诡异之中,漫步的主旋律突然出现。
并不是直接以单独的形式出现。
而是……
融合在了音乐之中。
融合在这《墓穴》的篇章之中。
毛骨悚然!
明明是无比熟悉的音乐,听了最起码有三四次,几乎完全相同的漫步乐章。
他们原本以为音乐之中的漫步会在之前就已经消失,音乐已经几乎走到头了。
谁能想到,漫步居然在这一刻突然出现。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心中一寒。
特别是那群之前没有听过《图画展览会》的人,他们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根本不用任何人去解释,去描述。
他们也知道。
这是步入死亡。
这是从人间步入死亡。
为什么在漫步的单独乐章那边会有很多很多意义不明的对话?
之前很多人都以为那个地方的对话应该是为了仪式感。
但是听到这边的时候,听到隐藏在主旋律之中的漫步,众人意识到了一点。
那就是之前的对话,全部都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之前的对话,是与朋友的交流。
与一个不存在的人交流。
他和他的朋友一起观赏着他朋友的画作,赞叹着其中的美感。
一幅,接着一幅。
漫步也是越来越少。
直到现在……
漫步融入音乐之中。
他借助着墓穴的这一副画,终于成功进入了画卷内。
他看到了他的朋友,他的朋友正在对着他微笑。
音乐之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晰。
高音的旋律是还活着的人,而低音的漫步,则是变成了已经死亡的漫步。
这是死亡的语言。
这并不仅仅只是说拉丁语这个语言已经死亡。
更是表明,在这低沉的漫步之下,两人之间的对话已经是死亡间的对话。
震撼。
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缓缓咽了一口口水。
这个地方傅调弹的,真的是……
太完美了!
傅调他将所有隐藏在其中的情绪拉扯出来,放在众人的面前。
根本不用去过多的思考,他们也能听见音乐之中绝大多数的隐喻。
头皮发麻。
生与死的对话。
思念与不舍。
所有一切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明明音乐并没有过多激昂的旋律,却将一切情感包裹在其中。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数声阿门,道尽了不舍。
邦!邦!
然而下一秒,音乐声骤响!
音乐轰鸣!
《鸡脚上的小屋》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八度音程猛地拉出。
傅调的手臂抬起砸下。
嗡……
之前的一切悲伤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他的手指在钢琴上快速跑动。
用力地去砸着钢琴的键盘。
这一个篇章,便是炫技。
最为纯粹的炫技!
用尽全身力量的去炫技。
所谓鸡脚上的小屋,便是斯拉夫童话故事中的巫婆,巴巴亚嘎的住所。
傅调的手臂在钢琴键盘上挥过,带来的便是无数的和弦。
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演奏出来的。
他的手臂以及手指演奏速度太快了。
甚至他们的眼睛都已经有那么一些看花。
恐怖,太恐怖了。
他们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傅调他究竟是怎么做的,才能将音乐做的这么绚烂。
情绪在叠加。
叠加的同时却又不停地释放着。
几乎所有人的情绪都被傅调彻底抓住,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逃离。
“漂亮!”
远处的那些艺术家眼睛都睁大了。
他们也是一样。
即便他们很多人都听过这一套作品的名声,但是真的听到了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的情绪依旧被傅调所调用。
这个音乐控制?
这个情绪掌控?
这个炫技分配?
他们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说傅调的演奏。
傅调就如同一个循序渐进的说书人一般,一点一点地将整个作品抽丝剥茧一般放在众人面前。
绚烂的八度和弦在不停地叠加之下,向上疯狂地攀爬。
最终,无缝衔接到音乐的最后一个篇章。
《基辅城门》
这是哈特曼所创作的一个建筑草稿。
草稿上所描绘的便是斯拉夫民族最具特色的教堂。
俄罗斯东正教的典型圆形尖顶塔尖以及密密麻麻的铁钟。
光辉靓丽。
轰轰烈烈。
傅调的手指按在钢琴之上,沉重且平稳。
每一颗音符都如同用钟敲出来的声音。
东正教的严肃合唱在他的手中婉转。
东正教的巨钟在八度之下浑厚震撼。
光芒四射!
傅调用尽全力在演奏,头顶的灯光甚至将他的额头照射出一丝汗水。
无数的大型和弦傅调用尽全力地按压而出。
没有任何一丝丝的懈怠。
毕竟这是最后的光辉,最后的凯歌。
象征着整首作品的终结。
一个比一个华丽的钟声连绵,象征着这个城市的光辉永不停歇。
即便这个城市的命运并不完美,经常被其他城市所侵略。
即便这个城市遭受过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但是在这音乐之下,来自于俄罗斯民族之中的荣光展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傅调他并不是俄罗斯乐派的代表人物。
可是他的音乐,却似乎远比那些俄罗斯乐派的演奏家,展现的更为绚烂,充盈。
无数的八度音将音乐的广度拉到了最大。
轰轰烈烈如同最后的凯歌一般。
伴随着逐渐向上的旋律,如同踏过旋转的楼梯,最终站在基辅城门之上。
自上而下地注视着这个城市的兴衰,见证着这个城市的荣光。
怀念着,那位画出这个城门建造图的朋友。
直到最后的和弦响起。
音乐彻底终结。
随之而来的,便是如雷鸣般的掌声。
以及那些被傅调所震撼的观众,喊出的那句。
“Brav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