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斯教授似乎早就有预料到傅调会来,他站在钢琴的边上,看着正在向着他走来的傅调,左手撑着钢琴的边缘,微笑着点了点头。
“迪奥,如何?刚刚从埃森那边回来吗?”
“嗯,是的,被郎良月他们忽悠着去听了一下郎良月,基辛,以及阿卡迪的演出。”
傅调笑了笑,伸手拉开放在一边的椅子刚准备坐下,却发现克劳斯教授摇了摇头,上前伸手阻止了他。
“别那么着急坐,等一下,我们出去聊,我已经上了一天的课,屋子里烦闷的要死,让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说罢,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将屋子里的窗户全部打开后,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楚瑶还在远处没有离开,只是晃晃悠悠地不知道想着什么。
克劳斯从门旁的挂钩上取下一件礼帽后,对着傅调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出去说。”
“嗯,好的。”
傅调跟着克劳斯走过楚瑶的身边,对着楚瑶友好地点头示意后,继续向着楼下走去。
伴随着楼梯的嘎吱声,克劳斯对着傅调开口问道。
“你刚刚和我说……你去听了埃森的演出,听的是阿卡迪,基辛,以及郎良月,感觉如何?”
“阿卡迪很厉害,非常厉害。”
傅调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开口,他对着克劳斯解释道。
“阿卡迪今年的演出应该演出了一个神级现场,不管是对于空间的掌控,又或者是音乐的表现,表达,以及美感的诠释,阿卡迪都做到了我所认为的,最强的实力,远超基辛以及郎良月。”
“阿卡迪啊,哦对,我想起来了,他实力确是不错,参加鲁尔钢琴节应该有很久了吧,我也有收藏他的唱片,他的那一场神专,拿下了当年回声奖的专辑,那一套专辑水平实力相当可以!”克劳斯点头赞同。
很明显他也认识阿卡迪,并且知道阿卡迪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其他人呢?基辛?他最近风头正盛,你感觉如何?”
“很厉害的一人,他的勃拉姆斯比我强,强在对于音乐厅的控制上面,至于其他的地方,我其实并没有特别多的感觉,不过水平实力也不错了,而郎良月……我不太好评价。”
“这样啊……我先出去,出去聊。”
两人走到了楼下,克劳斯对着远处正在收拾着文件的凯特女士微笑着点了点头,挥手打了一声招呼后,推开音乐厅大门,走到了阳光之下。
克劳斯教授轻车熟路地带着傅调走到学校的后面,绕了几个弯后,来到了一处河流之前。
这是贯穿整个柏林的河流,正如同来茵河对于法兰克福的地位一般,这一条施普雷河便是柏林的起源。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一处下坡,嫩出汁的青草覆盖住漆黑的土壤,温柔地舔舐着二人的鞋底。
这片草地并不扎人,坐在上面很舒服,很柔和。
虽然有些背阳,不过时间却刚好在中午时分,太阳还没有彻底翻过头顶,因此在这样的草坡之上,两人依旧可以享受到这种极为舒适的阳光。
克劳斯艰难地用手撑住地面后,缓缓坐下,将身体仰卧,躺在草坪之上,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
而傅调则是坐在一边,看着周围川流不息的道路以及时不时驶过观光游轮的施普雷河,不住的发呆。
“迪奥。”克劳斯温柔地闭上眼睛,却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说不太好评价郎良月呢?是因为他和你一样是华国人吗?”
“不是……”
傅调摇头,他看着面前的河流,缓缓道。
“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演奏一首他并不擅长的作品,肖邦的谐谑曲。”
“肖邦谐谑曲?他的上半场作品是不是柴可夫斯基的四季?”
“嗯,是的。”
“如果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克劳斯睁开双眼,看向正坐在一边的傅调,笑了笑。
“因为他在卖自己的唱片啊,他的最近唱片,郎良月在巴黎,我听了他的那一场唱片,虽然他的肖邦不如你吧,但是也还可以,绝对算不上差,只能说没有办法和他的身份匹配罢了。”
“嗯,的确如此,不过他身为一名钢琴家,不应该一直将自己最为完美的一面展现给众人吗?为何会选择演奏一些自己不擅长的作品?”
“因为他也想要挑战,也想要摆脱自己身上的那种不擅长演奏肖邦的束缚啊,就是这么简单,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克劳斯重新闭上眼,缓缓道。
“等你后面多弹弹你就清楚了,你会知道人没有任何可能演奏出所有的作曲家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也有自己不擅长的作品,大家都一样,就算你不停地练习,你也会遇到这样的困难,这种困难并不是说你不停努力练习就可以摆脱的。”
“这样吗……”
傅调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吐出。
如果在冬天,他的这一口气必然能形成一道悠长的云雾,但是现在是在夏天,他只是长叹,却没有任何的表现。
“迪奥,你还没有和我说,你的鲁尔音乐节作品究竟是打算演奏什么?虽然我只是你的老师,并不是你的经纪人,没有办法决定你去演奏什么,不要演奏什么,但是你最起码告诉我一下吧?你的想法?”
“开头就还是那两首作品呗,勃拉姆斯的两首变奏曲作为开头去进行演奏,然后我打算试试看贝多芬的一首奏鸣曲吧,就选择热情,最后下半场……我要选择肖邦的叙事曲。”
“嗯?贝多芬热情奏鸣曲?肖邦叙事曲?”
原本还躺在那边晒太阳的克劳斯一愣,满脸惊疑地从地上起身,看向身边的傅调,不解道。
“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一套作品?我记得你之前不是打算演奏勃拉姆斯的作品,还有演奏莫扎特的作品吗?为什么会突然……”
“因为郎良月擅长啊。”
傅调对着克劳斯笑了笑,继续看向面前流淌的河水以及缓缓驶过的轮船,随意道。
“虽然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我能够和郎良月相提并论,但是我其实还满想要演奏出一次神级现场的,郎良月演奏了他不擅长的肖邦,那么我就告诉他肖邦应该怎么去演奏,而相对应的,他演奏了他擅长的柴可夫斯基,那我就用他最为擅长的贝多芬去应对,就是这么简单。”
傅调的目光无比火热。
“克劳斯教授,虽然这么说感觉有点显得我太过于鲁莽,但是……我想要演奏出神级现场!我非常想要演奏出神级现场!我也想要成为顶流钢琴家之中的一员,与此同时,我还希望告诉郎良月一点……”
傅调看向身边克劳斯,咧嘴笑了笑:“无论什么样的现场,都要拿出自己最好的作品出来,而不是随便拿出一首作品出来敷衍,如果自己弹不好,弹的比较一般,不符合自己身份,那么……就不要拿出来丢人了。”
“克劳斯教授,您应该能帮助我完成我的想法吧?”
克劳斯看着傅调炙热的目光,突然笑了起来。
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手机,翻看着其中的日历,对着傅调问道。
“你的演出是什么时候?”
“六月末,七月初,大概六月二十几号到七月一号之间,具体的我忘了……”
“那么看来……你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去掌控作品啊。”
克劳斯教授并没有将手机收起,而是快速发了几个短信,随后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将上面的杂草抖落,对着傅调笑道。
“虽然时间有点赶,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可以,我已经把后面的课程全部推掉了,今天就专门给你上课,就从……贝多芬热情奏鸣曲开始吧,郎良月的封神之作!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回学校,立刻开始!”
从海上来的钢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