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深没有任何的犹豫,将手抬起,猛地按下。
轰!
钢琴的声音响起,从那个细缝之中完美插入。
原本可能还是比较饱满的音乐,在此时此刻变得更加完美,更加立体,一股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觉瞬间奔涌而出。
这个是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这个是一首纯粹的,钢琴与乐队的合奏!
这个并不是只有乐队单人的演奏,也不是只有钢琴单人的独奏,而是两者的融合。
在两者完全融合的那一刹那,这一首作品才算迎来了真正的和谐。
崩,崩崩崩……
一个无比华丽的上行,随后又带着一丝丝清澈的下行,音乐之中无比绚丽的音色在众人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仅如此,音乐逐渐变得越来越轻松,越来越飘渺,如同羽毛云雾一般缓缓飘散的那种控制感,傅调整个人都不由得呆住。
“这……”
这个音乐?
傅调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说何深是他的老师,但是傅调之前对于何深的感觉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深刻,更大的程度上是把何深当成一个便宜老师去看。
毕竟两个人是在海城音乐学院认识的,之前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的联络。
对于何深的实力,傅调其实并不是特别的清晰。
但是此时此刻,傅调却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何深的音乐,何深的实力。
深不见底。
舞台上的何深肆意地挥洒着自己对于音乐的理解,让钢琴与乐队进行融合,每一颗音的音色,都是无比的绚烂且纯粹。
这种感觉和傅调演奏的感觉完全不同,与傅调的审美也不是十分相投,但是……
这一切都影响不了何深的实力。
何深手指上的控制并没有多么的用力,你甚至看不出特别多的技术在其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感受到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能够非常清晰地听到音乐之中何深的一切,你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办法放在何深的技术上,更多的则是放在音乐的本身。
让音乐变得更加绚丽夺目,让自己变得更加透明纯粹,将一切的光芒全部释放给音乐,留给自己的只有纯粹的自我。
这种感觉甚至让傅调产生不了任何一丝丝对抗的想法。
傅调突然想起来了当时何深在和他刚刚见面时候说的那句话。
“虽然可能有点自夸的意味在其中,我的肖邦在全国的钢琴老师之中,绝对算得上是前几的存在,之前和很多各个国家的钢琴家都有过交流,所以我对于如何演奏肖邦有一个完整的体系在其中。”
“我用这个方式构建出我的肖邦,我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我之前进入学校的时候,我的肖邦实际上只是普通的水平,我弹的更好的实际上是其他的作品,比如说肖斯塔科维奇之类的,俄罗斯民族乐派的作品,我进入学校后除了正常的练习之外,其他的时间便用在构建我的肖邦之上,出去访学的时候,更多的也是和一些演奏肖邦比较厉害的大师交流。”
“就算这样,我也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加上中间研究其他东西,用了将近十年!才达到了现在的位置。”
十年,整整十年……
傅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整个人的大脑都有一丝丝的混沌。
周围人都在说他能够参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很强,再加上他看到的都是同龄人的演奏,那些顶级大佬的演奏只是在耳机中听过,并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因此他之前都略微有一点点的自满。
但是现在,他心中所有自满的情绪瞬间崩溃。
他弹的好,那也仅仅只是在年轻人那边算弹得好,他从来没有和那些正值壮年的人比较过。
不说那些全世界最顶级的大佬,什么阿格里奇,什么齐默尔曼之类的人,就只是说面前正在舞台上演奏着作品的何深,他的肖邦作品,是真正意义上的比自己高上一个大节。
就算自己拿出自己几乎快要圆满的肖邦夜曲Op37No1出来和何深去比,感觉赢的层面也不是特别大,更多的则是一个五五开的样子。
自己目前才有多少的作品,而何深则是有多少的作品?
更别提何深他是有一个自己的体系在其中,他对于自己要演奏成什么模样的作品有一个非常清晰的认知。
因此,何深的实力完全深不可测,根本不知道他手上究竟还有多少的东西可以拿出来。
不,不仅仅只是何深……
傅调看着屋子里的众人,他突然意识到一点。
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对于职业钢琴家而言,可能只是一个起点,一个非常耀眼的起点,但是绝对不意味着终点。
从比赛的年龄限制也可以看得出来。
只能18-28的人参加,超过28的选手便完全没有办法报名。
这也就意味着很多的选手都没有达到一个完美的境界。
他们的体力技术可能比那些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人要强上许多,但是论积累,论方法,他们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办法比得上那些在钢琴界深耕的大佬。
傅调的大脑中过了许多许多的信息,一时间变得无比的沉默,只是呆呆地坐在舞台下听着音乐,没有任何的动静。
舞台上众人演奏的愈发兴奋激动,何深在音乐上的情绪直接带动了整个乐团的情绪,朱宰配合着何深,二人将音乐之中肖邦的一切展现的淋漓尽致,甚至之前在舞台下说的那个减缓的地方,朱宰都试图配合着何深将音乐拉的更慢一丝,让情绪变得更加绵长。
舞台下则是无比安静,傅调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修之中,不管不顾周围的一切,只是想着自己的内容,时不时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乐谱上,看一眼自己所需要关注的部分,然后继续发呆。
舞台上与舞台下形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似乎有所冲突,却仿佛又无比的和谐。
何深等人并未注意到舞台下傅调的想法,他们只是不停地排练,排练,将音乐之中不好的地方挑出来着重练习,等练习的差不多了之后,再次重新演奏。
时不时众人还有一点冲突,何深直接站起来喷朱宰指挥的不行,而朱宰则是在阴阳怪气何深弹的不好,双方每次都能在继续恰起来的瞬间停火,重新演奏。
而这个时候,他们的演奏却又能莫名其妙地更上一层楼。
傅调整个人已经有一点茫然,何深第一次还没有足够完美的作品,就已经达到了傅调所能理解的极限。
后面的肖邦傅调只能感受到何深弹的好,某些地方却是改进了感觉更舒服一点,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改进,傅调已经有一点点听不懂了,只能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何深的乐谱之上,不停地寻找着何深音乐上的逻辑。
似乎是注意到了傅调的注意,何深不知有意无意地将其中一些改进的地方调整的稍微慢了一点,并且与朱宰的对话,也说的更加清晰简单,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点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朱宰一开始可能还有一点点迷惑,不知道为什么何深会要这么做,但是看到正坐在台下的傅调,他逐渐明白了何深的想法,便也将音乐之中的一些细节展示的更加清晰,配合着何深的音乐,让傅调能够更加清楚地听到音乐之中的一切细节。
音乐缓缓流淌,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在音乐厅内并没有自然光源,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靠着头顶的灯光供给,因此众人在音乐之中完全忘记了时间,一直到众人都有一点点累了,这才停下。
何深从钢琴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由得瞪大双眼。
“卧槽,十点多了?都这么晚了?诶呀,今天真的辛苦你们了,非常感谢各位老师的捧场,感谢各位老师的支持,感谢感谢啊!之后音乐会就拜托各位了!多谢多谢!”
说罢,何深往后退了几步准备下舞台。
“十点,啧啧……”朱宰看着他冷笑一声,伸手直接揪住他的衣领缓声道:“别用语言去谢,今天我们乐团的加班费,还有后面我们晚上回去的交通费别忘记结算一下,一句谢谢就完事了是吧?真以为我们乐团是开善堂的?”
“欸,不是,你这句话不就伤感情了?我们俩谁跟谁啊?我能少了你钱?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呵……差点忘了,今天早上的早饭,三天前的火锅,六天前的烧烤,十天前的早茶,十三天前的……”
“哥,我错了哥,别念了哥,我这就把钱给你结了。”
听着朱宰口中如同报菜名一样报着他的账单,还有周围其他乐团成员看着他越来越奇怪的表情,何深的身体瞬间就软了,立刻告饶。
“回头你把总价算一下发我吧,我回头用我工作室那边的账号将钱转你,对公账号。”
“嗯,可以,下去吧。”
“好嘞!老板您辛苦!”
何深笑嘻嘻地对着朱宰打了个哈哈,隔着五六阶台阶直接蹦了下去,拍了拍手,舒展着自己不知道坐了多久的腰骨,晃晃悠悠地走到傅调的面前,看着正在盯着乐谱看的傅调,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怎么样?我今天弹的还好吧?”
之后的更新时间提前到8点,这样大家起来后就可以直接看完今天的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