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丹水河畔聚集的韩人越来越多,有赵军阻拦了几回,一开始还好言相劝,跟他们说秦人没安好心,但赵人和韩人本来就是有语言壁障的,没有语言壁障的是共同说雅言的贵族。
赵人的劝说韩人听不懂,韩人的诉求赵人同样听不懂,于是冲突就发生了。几十个老人带头冲击赵军,赵军的刀也不是长了眼睛,流血是必然的,然后就是以为赵军屠杀韩人的韩人青壮,他们手里不仅有刀,还有用来修筑百里长城的凿子和斧头,他们的刀锋对准了赵人。
廉颇担心的事情就这样以让人难以接受的速度发生了。
廉颇还没有想到安抚韩人的法子,他还没等来赵国的粮草,韩人百姓就开始凝聚起来冲击赵军了。
廉颇是懂韩话的,他问领头的老妪他们这是要去投靠秦军吗?老妪回答道:“我们没有想着去投靠秦军。
我等妇孺就如牛马货物一样被送给了赵国,我们现在就是赵国的百姓。我等虽命贱如货物,但不能真的跟货物一样,不吃不喝就能活命。
君子讲气节,不食嗟来之食,但君子们早就退至赵国境内,徒留我等累整在此烦扰将军。将军且放心,等老妪将这些孩子送去丹水岸,让他们靠着秦军的怜悯活过战争即可,我等老妪可随意将军处置。#34;
说罢就祈求的跪在廉颇面前,果然任他处置。
廉颇嗟叹不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是百姓,不是我赵军卒,自然可以自去寻求生的机会。放行。#34;
赵军放行这些韩人,韩人也没有乱走乱撞,而是在丹水边靠折取的树枝和随身仅存的皮毛被褥住扎下来,既离赵军不远,没有脱离赵军的掌控,也没离赵军太近,怕惹了赵军厌烦。
秦军每天天一亮就给这些韩人用投石机投放食物,一天一次。赵军卒知道这边每天都有秦军给这些韩人投放粮食,有些赵军卒就在旁边等着,一等秦人投放粮食的时候,就率先上去抢了就跑。
来战场的赵军卒都是身强体壮的汉子,韩人跑不过他们,只能徒劳的对着他们的背影哭骂。廉颇知道后,就将抢粮的这些赵军卒押在这些韩人老弱面前,斩下他们的头颅,以正军威。从此以后,再没有赵军卒来抢韩人的粮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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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布袋里装着脱了壳的粟米豆子麦子等谷粮,谷粮可以吃,麻布袋可以拆了裹在身上御寒。
谷粮里夹杂着煮熟了的禽蛋,以及硬邦邦的腊肉干肉等,这些肉有的上面长满了青白色的霉菌,明显就是因为保存不当给放坏了,干脆投给韩人吃的。
但韩人仍旧吃的非常香甜,大人们将蛋分给孩子,将这些坏了的肉放在秦人给投过来的铁锅里使劲煮,熬成肉汤肉糜再吃进肚子里,不仅不会吃坏肚子,还能长力气呢。
这也从侧面说明,秦人有粮,秦人有很多的粮,秦人有吃不完的粮,以至于都放坏了。
秦人为甚么有这么多粮?秦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粮?我们怎么就不是秦人呢?
我们原本应该是秦人的,只是后来又不是了。
韩人越聚越多,不说秦人有没有同时养活二十万韩人和三十万大军的粮食,就是每天用投石机投粮,就是一个大工程。
廉颇看着丹水对岸已经摆了一长溜的攻城器械,若是哪天这些攻城器械投放的不是粮食,而是大石火油,他们赵军这边可就要遭殃了。
廉颇遣使到秦军这边,说有要事相商。
已经在秦军营里住了好几天的汤榆跟王龁颔首:成了!
王龁带着监军、汤榆以及随身的几个尉兵渡过丹水,来到了丹水东岸。廉颇看着秦军这边一行还不到二十人的队伍,不由喝道:#34;竖子好胆!#34;
王龁仰天哈哈大笑,非常潇洒的一甩黑底羊绒衬里的斗篷,对廉颇道:“天下就没有在下不敢去、去不了的军营,赵军营,尔尔也!#34;
赵军将们都对王龁怒目而视,更有脾气暴躁的就要抽剑来砍了。
王龁就站在那里抱着胳膊歪着脑袋斜着眼看这些赵军将敢不敢动手,在旁边看着的汤榆都觉着王龁这幅侧目而视的样子非常欠揍,怪不得能惹怒赵人呢。
不过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争锋,军与军之间的对阵,他们现在虽然身在赵营,但气势上是一点都不能输的。
气人就气人吧,气的又不是秦人。
等双方例行的言语交锋一番,王龁才开口问道:“老将军叫我等过来有何事相商啊?”
廉颇道:#34;吾见秦军煞费苦心收买韩人妇孺,为秦军接济韩人
之便,吾愿与尔等相商,将韩人送过丹水,让他们在秦军乞食,也省了你们每天劳累了。#34;
王龁眨巴眨巴他牛一样的眼睛,候地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给他笑出来了,他道:#34;原来,你们赵军也知道,那是韩人啊,我还以为,你们赵国接手上党,就是将这些韩人当成赵人百姓了呢,却原来…却原来还是有韩人赵人之分吗?#34;
廉颇不愧为老将,“稳”字是有的,对王龁的讥讽也沉得住气,他道:“秦韩之争与秦赵之争本质上没有什么差别,你无需与吾逞口舌之快,你只说,秦国愿不愿意接手他们。”
王龁去看汤榆。
廉颇锐利的眼神也射去汤榆脸上,似是在猜度这个年轻人是何许人也。
汤榆起身,对廉颇和赵军将们微微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河内郡汤县县令汤榆,受河内郡守之命来上党犒劳我秦军卒,见过老将军。#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