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左工室偶然烧出瓷器之后,秦鱼就下令给左工室大开方便之门,为的就是让这些匠人们在优渥的环境中寻摸出烧制瓷器的正确方法。
一车车的陶土运进栎阳,一筐筐的焦炭抬进左工室,左工室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耗费了比以往三年都要多的陶土,焦炭更是从优先供应右工室炼钢变成优先供应左工室烧瓷,但都失败了。
烧出来的成品,不是陶器就是碎裂的青瓷,跟可以正常使用的瓷器有天壤之别。
秦鱼压根就没多想。研发新品的过程多么艰难啊,有时候一个项目投入大量的物质金钱和精力,最后连个水声都听不到呢,他给左工室下命令才几天,左工室能做出成绩来才让他惊讶呢。
可看看眼前的是什么?
整整五车的黑色素瓷,一个个精致的如同摆在博物馆里的艺术品似的,已经在他不知道的什么时候,给烧制出来的。
真是好天才!
高手啊!!
而他为了能用上一件瓷碗,时不时的就给左工室送钱送肉,陶土和焦炭更是不要钱似的往里面填结果呢,肉包子打狗啊,这是连个渣渣都不打算给他剩下啊!
原本蒙骛被这一车的精美器具给惊了一下,想问问秦鱼这是什么?
但他一看秦鱼乍青乍红狰狞痛苦的神色,心下咯噔一跳,蹲下身,握住秦鱼的肩膀,小声问他:“你没事吧?”
秦鱼狞笑道:“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
蒙骛:你这可不像是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啊,你要是能拿得起刀剑,恐怕此时都要杀人了吧?
秦鱼问蒙骜:“此时,那几家全都拿下了吧?”
蒙骛:#34;午时一到,我安排的人同时动手,一个都跑不了,你就放心吧。#34;
为了杜绝一切走漏风声的可能,今早他跟秦鱼按照原计划出城去北山,但走到一半,他们就绕道来了交接地点等着抓现行,同时,他安排在都邑的人手一到午时,就会立即同时对参与的这几家人进行全面抓捕围剿,务必不要放过一个人。
如今已经午时二刻,抓捕应该已经完成了。
秦鱼道:“劳将军再下一个命令,务必连他们家中的一个最不起眼的奴隶都不要放过。还有,请将军再派一队人手,去将左工室给围了吧。ap;#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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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工室一定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无论这个人、这些人是谁,他一定要把他挖地三尺也要揪出来左丁室有叛徒那么右丁室。左工至有放促,那么,石工至……
“不,将军,连右工室,也一起围了吧。”
相比于左工室,右工室里面,研究方向虽然单一,但瓷器泄露就泄露了吧,他不过是少赚一些,但要是炼制钢铁的秘方给露出去了,他还玩个球啊!
秦王都能用叛国罪给他咔嚓喽。
穿透力极强的精钢箭头、精钢戈矛,重量减轻但防御力强上十倍不止的锁子甲、钢片甲,还有与马鞍马镫配套的钉在马蹄上的马蹄铁、给马穿戴的重兵甲……
天老爷,这些不会也都泄露了吧?
这些可都是决定国运的秘密武器,即使还在研发中,也绝对不能泄露半分,要是秦国有重兵的消息传到六国耳中,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局,秦鱼实在想象不出来。
他为什么跟蒙骛说他要的宝剑或许要等到明年才能有,就是因为他在让右工室按照他的设想,先打造一套重兵器出来啊!
或许,即便泄露出去了,什么样的变化也不会有,毕竟,这世上,敏感性强的有识之士还是少的,但也不能排除有这样的人。
战国多名将,多名士,多眼光敏锐的谋士,光想着有被他们敏锐的嗅觉嗅到的可能性,秦鱼心都要颤抖了。
我怎么就没想着多做戒备呢?我手里没兵没将,我可以去跟大王要啊,只要我跟大王画下大饼,大王一定会答应给我兵给我将来守卫左右工室的。
但我没有,是我太自负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秦鱼早就想过会背叛,会泄露,因此,左右工室凡是搞研究的,除了工匠,打下手的,全部用的是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中的奴隶。那些工匠,他们的家人他不仅见过,还定时不定时的派官署中人上门探望,一个是搞慰问,毕竟这些搞研发的工匠,一个月中,吃睡几乎全在工室里,他总要替他们安抚好家人。另一个,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
他自觉自己已经做的够严密了,但叛徒仍旧出现了,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叛徒,是出在工匠身上,还是奴隶身上。
蒙骛见秦鱼情绪低落的不行,干脆带着他骑马回城,路上,蒙骛跟秦鱼道:#34;你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也好让我心中有数,尽量弥补。”他已经发现了,秦鱼这里,一定出现了一个大漏洞,他才会让自己几乎将半个栎阳都给封住了。要是真的要封城,光他手里的这些兵卒,可不够,他得想法子给秦王汇报,然后得到调兵遣将的王令才行。
秦鱼张张嘴,不知道给如何解释,只能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先去右工室看看情况,再下决定吧。”
蒙骛皱眉,右工室?那个打造出神兵宝剑的地方?
蒙骛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紧迫感来,对秦鱼道:“你做好了,我要跑起来了。”
蒙骛一马当先带着秦鱼进了栎阳城门,不理会空旷不见一个人影的街道,直接打马去了位于西市尽头的工室。
此时的栎阳左右工室,早已成了重兵把守之地,有将领上来迎接,蒙骛将马绳扔给他,单手抱着秦鱼就朝右工室走去。
秦鱼远远的就见工室广场上的空地上,跪了满满的人,为首的是右工室大匠令,煤令的亲传弟子,叫雁行的。
雁行身后,跪着十几个工匠,工匠后头,跪着乌压压的奴隶。
秦鱼仔细数了数,所有的工匠都在。
秦鱼示意蒙鸷他要下来。
蒙骛将他放下,秦鱼站在雁行的面前,问他:#34;所有的工匠和奴隶都在这里了吗?#34;
雁行有些紧张的道:“原本今日有两个工匠在家休假,工室被…围的时候,我跟军士们商量,派人将他们都给叫了回来,都在这里了。”
秦鱼叹气:“你跟我一起来,陪蒙将军去里面看看。”
雁行战战兢兢起身,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架势,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了。
绕过前面的广场和办公的排屋,后面就是冶炼钢铁的高炉和厂房。
秦鱼对这里熟悉的很,轻车熟路的进了一间库房,秦鱼问:#34;都打造的如何了?#34;
雁行抹抹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尽可能的轻声道:“锁子甲和马蹄铁样品做出来了,铁片甲的贴片也打造好了,只穿了一小半,箭头太锋利了,非常容易穿过□,造成可以救治的贯穿伤,我想再调配一下比例,让它能够扎在身体里,既不会贯穿,也不容易取出来,给马穿戴的重甲,还未开始打造…#34;
蒙鸷倒吸一口气
:“你们这是在打造什么?”
秦鱼指着前头,叹道:“将军自己去看吧。”
蒙骛转过一道影壁,进了后面存着兵器的房间,呼吸顿时沉重了起来。
秦鱼让蒙骜自己去看,他则是紧紧盯着雁行,沉声问道:#34;我可以相信你吗?#34;
雁行立马跪在秦鱼的面前发誓:#34;下臣对公子忠心不二,公子明查。#34;
秦鱼低垂了眉眼,道:#34;既如此,我也不瞒你,工室里出了叛徒,这里的秘密恐怕已经泄露了,你有什么怀疑吗?”
或者,你有什么打算吗?
雁行眼睛圆瞪,他眼睛里最先露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惊疑。
“泄露了?怎么泄露的?怎么可能泄露了?是哪里出问题了吗?工匠们都在这里了,没有逃跑的,是谁泄露的?公子已经查问清楚了吗?#34;
他连连提问,问的问题也都是泄露本身,没有第一时间分辨自己是清白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眼睛的第一时间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雁行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惊疑,说明他之前,是不知道,甚至是没往泄露这方面去想的。
接触了这么长时间,秦鱼对雁行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这就是一个一心扑在研发上的大匠,或许能统御手下的人手,管理好一个工室,但论心眼子,实在有些不够。
这也是秦鱼选择暂时相信他的原因。
但该审查的还是要审查,万一这是一个隐藏高手呢?
秦鱼道:“到底是如何泄露的,早晚会查清楚的。如今,我打算将这里交给蒙将军,你是大匠令,便由你来配合他揪出叛徒吧。”
雁行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神色黯然了几分:“谨遵命。”
秦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34;你是大匠令,是这里的总揽,大王会奖赏你的。#34;只要你不是叛徒。
雁行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来,对秦鱼道:“公子放心,我明白公子的意思,我以后会好好做事的。”
秦鱼点点头,见蒙骛还没出来,就转过影壁去找他,结果,里面蒙骛正宽衣解带,将锁子甲往自己身上套呢。
秦鱼黑脸:“将军,外面都要翻天了,您还有心情
穿甲衣呢?”
蒙骛不理他,对雁行吩咐道:“你,过来帮本将穿戴上。”
雁行踟蹰着去看秦鱼,等秦鱼点头,他才上前帮蒙骜穿戴好由一个一个的铁环相扣而成的锁子甲。
蒙骛穿好之后,先是试了试穿在身上的重量,然后随手抽出了自己的随身佩剑,朝自己的肚子上捅了一下。
秦鱼惊怒:“你做什么?”
蒙骛则是惊喜的摸着自己毫发无损的肚子哈哈大笑:“果然好东西。好了,你别气了,我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这是好东西呢?”
秦鱼犹自气鼓鼓,转身朝外头走去,他要去左工室那边看看怎么样了。
蒙骛插/好自己的佩剑,紧走两步将秦鱼扛起来放在自己的肩头坐着,对他道:“这边我就接手了,放心,如此重地,就是一个蚊子都不会让它飞出去。#34;
秦鱼:“最好是这样,否则,我难辞其咎。”
蒙懿则是笑道:“你不必如此忧心,你有如此功绩送上的,大王只会嘉奖你,不会怪你的。再说,也未必……”右工室这边泄露的事目前都只是猜测和怀疑,未必已经泄露了,就是泄露了也没什么,他看着已经大变样的右工室,心想,这样的神兵,一环扣一环,可不是知道了方法就能打造出来的。
栎阳这边的右工室蒙骛自然是来过的,他不仅来过,还曾在此监督打造了一大批的兵器,那次他监督打造的兵器,全部用在了武安君攻打楚国上,结果嘛,啧,楚国的国都都给打没了。
蒙骛有预感,这座栎阳城,很快就会变成和咸阳比肩的城市了。
秦鱼去左工室看过之后,见里面基本和右工室没两样,都是脑门冒汗的大匠令带着工匠和奴隶们跪在院子里听命,只不过,左工室的工匠,没有右工室那边的齐全。
蒙骜没有当场查案,而是带着秦鱼回了官署,叫来县尉,一起去审他抓捕的那些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