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翁离开的时候,秦母去请里典来照看这个两个孩子。里典作为秦家孩子的老师,虽然只是音律老师,但无论从身份上和名望上,更能名正言顺的照看秦鱼他们。
里典自是义不容辞的答应下来。
此次前去都邑,秦母要带许多东西,有家里蒸好的花露、淡酒,晒干的豆皮和用葱、姜、桂皮、茱萸、酱、豆豉、醋、盐、梅子等调味品煮卤的豆腐皮、蛋、肉等,还有纺织好的羊毛、羊绒布料,以及木林的一个仆从。
木林一直处在半闭关状态,秦鱼每天都去看他,他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木屑和木头,有组装好的,有的正在加工,木林就对着它们痴迷的写写画画。秦鱼来了,两人就说上两句,大多时候,都是秦鱼在一旁观看,木林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钻研。
木林虽然一直在闭关,但他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相反,木林耳聪目明,对秦家发生的事来的人都能知道一二,他还打趣秦鱼,说秦鱼掉牙那晚的欢宴,他也跟着沾光了。
秦鱼最近又掉了一颗牙齿,之前掉的那一颗也开始长新的了,他总觉着压根发痒,想要舔一舔,但他知道自己要是真舔了,很大程度这颗牙齿会长歪。这里可是没有牙医给他矫正牙齿,为了不长一口歪牙,秦鱼只能忍耐。
秦母明天就要离开了,走之前,自是要和家中长住的客人打一声招呼的,也是拜托他照看秦鱼两兄弟一二的意思。
木林跟秦母客气的寒暄了几回,便让自己的一个奴仆出来拜见,说他离开都邑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在此期间他写了一些书简给都邑里的师兄弟和好友,正好秦母要去都邑,他就拜托秦家带上他的这个奴仆,路上照看一二,不至于让他落单,被野兽拖走。
木林夸大其词了,他只是客气之语。栎阳县内,还是很太平的,或许偶尔有野猪成群出没毁坏农田,但栎阳人口丰茂,一般的大型野兽并不敢出来扰民。
不过是多带一个奴仆,这个奴仆帮木林带了什么,出闾里和进城门的时候,自有吏卒去查看,秦母也没多想,便痛快的答应带上了。
秦母跟木林说完话,她就带着女侍离开了,秦鱼留下来与木林说话。
等没人了,秦鱼问木林:“你是不是要把马鞍带去都邑?”
木林笑道:“我还以为,你对这个马鞍没兴趣呢。”明明一开始是秦鱼提议他做的,结果做出来,却是不闻不问,他还以为秦鱼忘记这件事情了呢。
秦鱼皱皱小鼻子,嘟囔道:“我家身份敏感,可不敢过于接触这些。”
在秦家住了这么多天,他自然也知道了秦家的出身,说实话,还挺让人意外的。
不知道,他这样住在秦家,算不算是秦家的门客?要真这样算起来,只要是他把马鞍献上去,秦家是怎么也脱不开干系的。但就秦家现在这一亩三分地的情况,非要说秦家有不轨的心思,那也太看的起秦家了。秦家就这么几口人,就是想做什么,也得做的起来呢?
秦鱼这小孩子,真是太杞人忧天了,还特别讲究避讳,生怕秦王哪天咔嚓一声,把他、他们家给解决了,可笑又可爱。
木林好笑道:“大王,也没那么可怕,鱼,你着实不用这样敏感。”
秦鱼:“我怕的是秦王吗?我怕的是,还没等我们家进秦王的眼呢,就被人给灭了。”
木林更好笑了:“不会的,鱼,你太小看秦律,也太小看大王了,大王对自己手中的权柄,不会放松哪怕一瞬间,他的王座之下累累白骨,足以震慑不怀好意之人,你放宽心好了。”在他看来,即便有人注意到秦家,他们也只会裹挟着秦家去大王面前邀功,而不会害了他们去。
这得是多么蠢的人才会做出来的事。
而愚蠢的人,是很难保住自己手里的权柄和尊荣的。
秦鱼对他说的话不置可否,未知的事不可预测,只能防范,现在说再多都是无用的。
他在意的是:“这马鞍,会直接送去咸阳吗?”好像无论什么事和物,都要第一时间报到咸阳那边的。
木林道:“不会。我并不是专攻兵械的,这些会送去都邑的工室,那边有秦国最好的造作材料,我只是提供一个样本,剩下的将会由我的师兄弟们进行改良和制作,然后从中挑出最好的进献给大王。”
秦鱼:“原来如此。那么,你正在制作的这个水车,怎么也将图样送到都邑了?”
木林惊讶:“鱼,你如何得知我将图样...好啊,你诈我!”
秦鱼确实是随口一诈,不成想,还真让他给诈出来了。不过,他是不会承认的。
秦鱼无辜道:“怎么是诈?我见你准备了那么一个大木箱子,总不会里面都是报平安的书简吧?你每天忙的连话都没时间说,如何有那多余的心力和时间去刻录书简?还不是你每天都在画的木牍?我不过是猜中了,可没有诈你,你别诬赖我。”
木林好笑:“好好好,是我误会了,不过,你数没错,我的确将水车的图画放在了里面。鱼,我们墨家,虽然主攻兵械,但能工巧匠颇多,光我一个人力有限,若是能集众家之长,早点将这水车做出来,才能更快的惠及庶人。”
秦鱼赞叹道:“木林阿叔,你是个心怀天下之人呢。”
木林忙道:“可不敢这样说,我不过是个还算有些手艺的木匠,心里只想着衣食无忧,没有这样大的志向。”
秦鱼则是道:“衣食无忧,才是这天下间最大的志向。不瞒木林阿叔,我的志向,就是让这天下庶民,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呢。”最好还能用上抽水马桶和卫生纸。
木林惊讶了一瞬,然后笑道:“秦鱼,以后,定是一个能做大事的人。”
秦鱼只当他是客套:“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