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短短两个字,却是容易令人产生焦灼不安,房中寂静,半晌,金缪问雷勒修,有没有收到他的信,雷勒修“嗯”的应了声。
收到了信,伊尔诺也被他安置好了。
除此之外,他没再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撇去伊尔诺的因素,金缪甚至根本没想过让他参与进和他有关的矛盾中,金缪从始至终,都只想将他排除在外,这才是令雷勒修感到不安的源头。
金缪见到他的第一眼,不是欣喜。
他对他的到来,或许并不期待。
他盖住了眸中阴郁。
准确来说,金缪是没想过会在这儿见到雷勒修,他不希望雷勒修和塔约德这家伙扯上关系,无形中似有一双手,将偏离的轨道又推了回去。
人都来了,他也没打算把他赶回去。
“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雷勒修看起来像是怕他赶他走。
“别人可以替你做到的,我也可以。”
一双手搭在了他膝盖上,雷勒修在他面前蹲下,像个忠诚的骑士,金缪只看得见他头顶的发旋,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他说,“别人做不了的,我也能帮你做。”
“只要你需要我。”
上一次分别时,雷勒修还没有这么……推心置腹,是因为伊尔诺么?
“如果这是为了报答我,那就不必了。”金缪说,“我不是为了你的报答,才帮助伊尔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雷勒修抬起头。
金缪坐在床边低下头,雷勒修蹲在他身前,他在雷勒修瞳孔里看到了他自己,他掌心从雷勒修侧脸滑落,贴近了他点儿,雷勒修也没有躲。
“雷勒修,不要随便许诺。”
血族的诺言是有约束的,一旦双方认可的诺言生效,一旦违背,就会受到重创。
金缪说完,身上那严肃气息又散去,散漫道:“不过毕竟我嘛,不是坏人,不会害你。”
“你呢?”雷勒修突兀的问,“为什么要帮我和伊尔诺。”
金缪指尖顿了顿,“这是我们一开始就约定好的,不是么?”
“既然是约定好的,那我执行约定到底,也是应该的。”雷勒修说。
金缪眸子微眯,偏头轻哂:“继续做我的仆人吗?”
雷勒修:“埃斯恩让我来帮你。”
金缪:“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雷勒修顿了顿,金缪也没催促他回答,眸光浅浅,隐含几分笑,又略带侵略性,片刻后,在金缪的注视下,他低声妥协道:“听你的。”
“真的?”金缪看着他这模样有几分好玩儿,勾着他下巴,在他唇角亲了下,哄人似的调笑道,“听话的好孩子有奖励。”
雷勒修:“……”
雷勒修不禁轻扯了下他的衣领,把他往下拽了些。
这里是一座小镇边缘,平日人烟稀少
,
埃斯恩那会见金缪的脸色,
以为他们会大吵一架,他靠在一楼茶桌,擦拭着眼镜,和身旁人说着话,没过多久,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
雷勒修拿着托盘下来,找他要了点能喝的水和食物,留下银币,又上去了。
“看起来也不像吵架的样子,唉,没想到雷勒修还跟一个吸血鬼有关系。”
“你现在也跟一个吸血鬼有关系。”埃斯恩睨了他一眼笑道。
看来是没什么大事,要真闹出点什么动静,弄巧成拙,还真叫人有够头疼的。
雷勒修留在了金缪身边,伊尔诺在哪儿只有他知道,金缪没有过问,他只知道伊尔诺好好的就够了。
他对寻找塔约德的事并不着急,雷勒修偶尔去办一些事,他也不太过问,他从没对雷勒修进行过约束,事实上,他很少约束手底下的人,才导致出现了塔约德这个岔子。
塔约德是一个意外。
这天也发生了一个小意外——
傍晚,穿着一身素色长裙的女人提着小花篮,敲响了他们这栋屋子的门,彼时,屋内几人坐在沙发上,正商议着正事,起了分歧,气氛有点僵硬,金缪窝在沙发上,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战场,无所事事地昏昏欲睡。
雷勒修坐在他身旁,也缄默不言。
敲门声响起,雷勒修起身去开了门。
埃斯恩在小镇上订了送餐服务,经常过来送饭菜的是女人的哥哥,但最近两天,她哥哥摔伤了腿,改为她过来送餐了。
她看到雷勒修,脸一红,轻声细语和他道:“这是你们订的晚餐,里面送了小番茄,你们可以尝尝,都是很新鲜的。”
雷勒修接过她手上东西,“谢谢。”
“不不,不客气的。”女人摆手,朝屋内看了眼,又问他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雷勒修转头看了眼。
金缪支着脑袋,耷拉着眼帘,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稍等。”
他转头把吃的拿进去,放在桌上。
“你不一起吃吗?”有人问道。
雷勒修朝金缪看去,金缪恰恰也在看他,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他身上,他心头轻微一跳,指了指门口:“她有事找我。”
“快去快回,不然可没你的份了。”那人打趣道。
见金缪没什么反应,雷勒修低垂下了眼帘,几分难掩的失望从眸中一划而过:“嗯。”
金缪根本不会在意,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期待”偶尔也成了一种折磨人的东西。因为达不到期望值的期待,注定会失望。
小篮子一打开,里面的菜香四溢,一群大男人忙了一天,饿得不行了,菜端出来的过程都有人想拿筷子去夹菜。
鲜红的小番茄圆润漂亮,上面还沾着水珠。
金缪捻起一颗小番茄,抛到了嘴里,番茄汁多,在他口腔里炸开,这玩意儿跟血液颜色相近,但有点难吃,很涩,金缪面不改色,端着水灌了两口,把口
腔里的味道压下去。
“她昨天白天也来找过雷勒修了吧,说什么来着?噢!她哥哥好像是雷勒修背到医院的。”
一人说道,“金,他和他那么熟,知不知道点什么?”
“知道点什么?”金缪反问他。
“他为什么要背人家姑娘哥哥去医院。”那人话里话外是雷勒修别有用心,“他平时看起来话都不怎么说,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挺机灵。”
“别说了。”埃斯恩插了一嘴,“还吃不吃了?”
“说说又没事,他也听不见——唉,你说他们在聊什么呢,还躲那么远。”
“我可没兴趣去听人墙角,你可以过去试试。”金缪随口一提,像在给人提建议,“说不准能听到点什么。”
埃斯恩看了他一眼。
于是那人真去了。
没一会儿,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人再回来,鼻青脸肿,揉着发红的额头骂骂咧咧,“真倒霉,一过去还没听两句就碰到了花盆,正好砸我脚上,害得我摔进了花坛里……”
金缪勾了勾唇,水杯掩住唇角:“是吗?那可真是倒霉。”
他纯纯是看人笑话,还说风凉话。
埃斯恩怎么看,都觉金缪那张笑脸格外的不单纯。
大家一顿饭吃得很快,饭量也大,等雷勒修回来,他们都吃得快摊肚皮了,桌上只剩下一碟碟饭后残渣。
金缪也不在了。
他环顾四周,埃斯恩叫了他一声,指了指篮子,“金缪给你留了饭,你看看够不够吃。”
大家多少有点怵金缪,别说金缪不让他们碰这饭,就是金缪让他们吃,他们都担心那饭里会不会有问题,所以金缪给雷勒修留的饭菜没人敢碰。
篮子打开,里面都是干净的饭菜,分量也足够一个成年男性吃饱。
曾经金缪也给他留过饭。
很久之前的一个中午,他坐在天台,打开饭盒,发现饭里多了点东西。
他当时的心情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哇。”一声惊叹从旁边传出来,雷勒修合上了餐盒盖子,“你还吃这种虫子?”
旁边的阳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个人在上面。
“……不吃。”雷勒修合上了饭盒。
在金缪眼里,他可能什么都吃,因为上次被金缪看到了他吃炸的蝉,他不想多解释什么,但金缪似乎对他造成了误解。他对那个蝉很感兴趣,对他吃东西也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