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黎没有把中年男人放在心上。
她出警的时候,经常碰见这种人,十有八-九是捅了大篓子,不好意思告诉身边人,于是假装精神病发作,试图蒙混过关。
当然,说自己手臂里长蘑菇的,确实是头一回见。
但除非他真的搞出两个蘑菇给她看看,否则她没空搭理他。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护送航空箱里的十万块。
半小时后,谢黎成功把十万块还给了布朗太太。
布朗太太是一个典型的白人富太太,黄铜色皮肤,五官标致,满面红光。
谢黎每次跟她见面,都会被她身上昂贵而光滑的真丝面料闪瞎眼睛——有机面料已经够贵了,真丝面料更是贵上加贵,裤-裆大小的料子都顶她一年房租。
布朗太太看到脏兮兮的雪纳瑞犬,先是痛心疾首地喊了声“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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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太太擦了擦眼角的热泪,“要不是你,我们宝贝儿不知道得受多少苦。”
谢黎:“……不客气,太太,举手之劳罢了。”
布朗太太握着小白狗的爪子,给谢黎比了个再见的动作,领着膀大腰圆的保镖,优雅地离开了。
谢黎接了一杯速溶咖啡,坐下来,开始处理积压的案情。
内网上,时间最早的报案,可以追溯到三个月前,这还是谢黎积极处理的结果。
不然就靠局里这帮好吃懒做的同事,说不定能在上面看到去年的案子。
谢黎先是受理了几起失踪案,然后在内部地图上标注了几个疑似发生谋杀的地点,通知巡警过去查看。
这就是屿城。
失踪、谋杀、抢劫、火并……通通没有一条狗重要。
其实也正常。
人类哪有狗狗可爱。
就在这时,谢黎发现了几起异常警情:
【接线员】:“你好,这里是屿城警察局,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报警人】:“谢天谢地,终于打通了,大街上出现了一个疯子,见人就砍,说要为民除害,你们到底管不管?”
【接线员】:“案情已记录,请您保持电话通畅,稍后会有人联系您。”
【报警人】:“稍后是多久?人快死完了啊!”
【接线员】:“案情已记录,请您保持电话通畅,稍后会有人联系您。”
【报警人】:“干-你爹,装AI是吧?我知道你们是真人——稍后是多久?!”
【接线员】:“案情已记录,请您保持电话通畅,稍后会有人联系您。”
……
【接线员】:“你好,这里是屿城警察局,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报警人】:“我要报警!这儿来了个疯子,到处砍人……地上全是血……我好害怕,警察能不能快点来……”
【接线员】:“案情已记录,请您保持电话通畅,稍后会有人联系您。”
【报警人】:“靠,我就知道会是这句话。早说了,报警没用!”
……
【接线员】:“你好,这里是屿城警察局,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报警人】:“四海街,有个流浪汉发疯,说要为民除害,砍死了好几个公司员工,连旁边听摇头曲儿的都挨了一刀。管不管?不管的话,等公司的安保部队来了,你们可就不好交代了。”
【接线员】:“请报告您的具体位置。”
谢黎看得嘴角微抽,怪不得办公室里没人,估计都去处理这几起异常警情了。
说起来,屿城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混乱、**、疯狂,既有比阴沟还要腌臜的阴谋诡计,也有比白宫还要富丽堂皇的名利场所,全是因为那个人,生物科技的CEO。
不是现在这个CEO——谢黎一直搞不懂,生物科技的CEO为什么会换成一个叫江涟的陌生男子。
不过,这个江涟,从不过问生物科技的内部事宜,很可能只是一个傀儡,目的是为了让真正的CEO消失在公众视野里。
毕竟,那个人一手促成了屿城的独立,迫使各国首脑承认屿城是一座独立的城市。
从那以后,屿城不再是任何国家的领土,只属于生物科技公司。
尽管现在世界上有三家巨型垄断公司——生物科技、高科公司、奥米集团,生物科技却是第一家统治一座城的公司。
可以说,那个人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世界格局。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把CEO的位置拱手相让?
谢黎听说过不少关于生物科技的阴谋论。
有人说,生物科技的CEO之所以都姓藤原,并不是因为生物科技是家族企业,而是因为藤原家族长期受到某个组织的控制。
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每一任CEO的性格、手段、商业决策都一模一样,冷酷自私,野心勃勃,为了追逐利益,甚至不惜牺牲最亲近的人。
他们在商业上表现出的强烈贪欲,令人毛骨悚然,简直像是另一个物种。
当然,谢黎知道这个说法很扯,比美国总统是蜥蜴人还扯,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除了另一个物种,还有谁会为了垄断全球农业市场,故意投放人造病毒,造成农作物大面积死亡?
除了另一个物种,还有谁会为了垄断食品市场,不惜消灭蜜蜂,破坏生态平衡,造成动植物大规模灭绝?
谢黎之前有时候会想,杀了那个人,世界会恢复正常吗?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
不会。
那个人已经消失,新任CEO江涟
对公司不闻不问,
屿城却变得更乱了。
各方势力盘根交错,
虎视眈眈,到处都是间-谍和特工,路过的狗都有可能植入了钛合金狗眼,暗中监视每个人的动向。
但有机会的话,她还是会杀了那个人。
——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他居功至伟,非死不可。
谢黎打了个哈欠,从抽屉里掏出毛毯,刚要睡个午觉,手机却嗡嗡振动起来。
摸出一看,是同事的来电。
真少见,黄鼠狼都会给鸡打电话了。
“喂?”谢黎接通。
“谢黎,我们在四海街,这个杀人如麻的疯子要见你……”同事的声音惊恐又疑惑,“他说,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
谢黎觉得他们在扯淡,正准备挂断电话,同事却尖叫一声:“求你了,谢黎……求你了!朱利斯在他手上……是,我们平时没少嘲讽你,但从来没有真的给你下过绊子,求你了,过来救救朱利斯吧!”
听上去不像演的,谢黎只能说:“行了,鬼叫什么,我来了。”
她揉了揉眉心,拿上警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十分钟后,谢黎踩下刹车,抵达案发现场。
她刚推开车门,就被歇斯底里的尖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人声嘈杂,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广场的花坛上,一只手勒着朱利斯的脖颈,另一只手拿枪顶着朱利斯的脑门。
从谢黎的角度,看不到中年男人的表情,只能看到朱利斯惊恐颤抖的嘴唇。
同事没有撒谎,朱利斯真的被劫持了。
与此同时,同事也看到了谢黎,嗫嚅道:“……小谢。”
这俩人之前在警局没少嘲讽她,说她是“屿城之光”、“文明之星”、“良心好警察”,现在却哭爹喊娘地求她帮忙,脸上多少有点儿尴尬,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你们怎么招他了?”谢黎走过去,“跟他说,只要一万块钱,就放他走,然后他拿不出钱,恼羞成怒,干脆把朱利斯绑了?”
“别说风凉话了,小谢。”同事苦着脸,叹了口气,“我们没要他一分钱。再说,这事儿有钱也摆不平……这人在生物科技的大厦底下大开杀戒,杀的全是有头有脸的公司精英,别说一万块了……搞不好局长得去生物科技亲自道歉。”
谢黎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死尸,个个都相貌精致穿戴时髦,有两个人甚至连手指头都是镀金的,尽显富贵之气。
“公司什么时候派人过来?”谢黎问。
“不……不能让公司派人过来!”同事一个劲儿摇头,“你也知道,公司的安保部门是什么样子。如果让他们来处理这件事情,朱利斯肯定保不住命。”
谢黎:“我就能保住朱利斯的命了?”
同事想了想,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半晌一屁-股坐在地上,点了一支烟,哑着嗓子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人指名道姓要见你,你应该
能在他那里说点儿朱利斯的好话吧。”
“不一定,”谢黎淡淡道,“也有可能是想拿我这个‘良心好警察’寻开心。”
话音落下,同事尴尬到极点,像被扇了十多个巴掌似的,连耳朵都涨红了,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谢黎呛她只是图一乐,没有打算一直呛下去。
她一只手按住后腰的配枪,慢慢走到男人的面前,紧接着整个人都愣住了。
——居然是上午那个中年男人!
可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上午的他明明还是一脸倦容,体型消瘦,血压偏低,甚至存在轻度脱水的迹象。
怎么一个小时不见,他就化身人形杀器,直接在公司门口大开杀戒了?
难道这又是公司的一个阴谋?
目的是什么呢?
这时,中年男人看到她,脸部肌肉迅速痉挛了一下,露出一个与气质严重不符的高雅微笑:
“……谢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谢黎微微眯了下眼睛:“我并不认识你。”
仿佛人格分裂一般,中年男人的脸部肌肉又抽搐了几下,脸上的高雅微笑也随之消失:
“我叫陆义福,我知道你不关心我叫什么……没事,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
他似乎精神状况出了问题,说话颠三倒四:“——别担心,我临死前绝对会把这杂碎给宰了!”
话音落下,陆义福眼神一变,腮帮子一紧,用枪管狠狠一砸朱利斯的太阳穴。
这一下,差点没把朱利斯的尿给砸出来。
“谢黎,算我求你……”朱利斯几乎是嚎哭道,“求你把我从这疯子手上救下来……我压根不认识他!”
谢黎做了个手势,示意朱利斯闭上狗嘴,抬眼望向陆义福:“朱利斯是屿城的警察,平时不在这个辖区做事,你杀他干吗?”
陆义福却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因为他是个坏人!”
“坏人?”
陆义福喘着粗气,眼角通红,没有立刻回答。
几十秒钟过去,他盯着谢黎,居然又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来:
“谢警官,我看过你的记忆。你活得很痛苦,周围全是罪人,你的父母是罪人,你的同事也是罪人,生物科技的员工更是人人都犯下了重罪。”
说着,他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朱利斯,那目光简直跟毒虫没什么区别,看得朱利斯抖如筛糠,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这个朱利斯,”他说,“打着公仆的幌子,放过多少罪犯,间接害死过多少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谢黎顿了一下。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么,警官。”他温和道,“2079年,2月份,你差点就捣毁了一个犯罪窝点。如果媒体把你的功绩报道出来,哪怕你的局长非常不喜欢你,也得给你一个‘副队长’的头衔。”
“毕竟,屿城警局已经在纽约上市,哪怕为了股价,他们也得考虑民
意。”
“可就在你扣下扳机的前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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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枪,直接毁了你的升职之路。你想知道,是谁开的这一枪吗?”
答案不言而喻。
朱利斯脸上血色瞬间消失,整个人又惊又惧,不住发抖:
“别信他,别信他!不是我,不是我……这人是个心理变态,他不仅杀了十多个公司精英,还想把警察玩弄于股掌之中……谢黎,我求你,你别信他!”
谢黎:“闭嘴。”
她停了停,转头问陆义福:“你说,你看过我的记忆,怎么回事?”
陆义福似乎真的有人格分裂症,眼珠一转,又露出一个虔诚无比的表情:“还记得我手臂里的菌丝吗?”
“别告诉我,是你手上的蘑菇告诉你的。”
“——那不是蘑菇!”陆义福双眼暴突,肉眼可见激动到极点,“那是神迹!只要我跟别人握手,就能看到他们的所思所想!这不是神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