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琅深深吸气:“如果是想我继续被你囚禁,我看还是免了吧。”
“不,”沈澹月看着她,语气居然非常平和,丝毫看不出周围庞然可怖的黑雾其实是他的一部分,“我不会再囚禁你了。我保证,你以后每一天都会是自由的。”
明琅说:“……你要怎么保证呢?”
手机一直在振动,AI如同按照程序编写的自动回复一般,冷漠而刻板地提醒她:
「告诉他,你想拥有绝对的自由。」
「告诉他,你想拥有绝对的自由。」
「告诉他,你想拥有绝对的自由。」
……
沈澹月看了一眼她振动的手机,神色竟没什么变化,饶有兴味地问道:
“我一直找不到你,是因为生物科技的AI吗?”
明琅低头一瞥AI发来的信息,果断关机了:
“即使没有它,我还是会逃跑。”
“没有它的帮助,”沈澹月平静地说,“你逃不出我的监管。”
明琅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的确,我没有接受过基因改造,也没有注射过激-素,更没有植入义体,我的身手是有上限的,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那些改造程度超过百分之二十的人……对我来说,这可能是一个致命缺陷。但有时候,缺陷也有可能是生机。”
话音落下,她果断拔出匕首,对准自己的咽喉:
“正因为我的生命非常脆弱,一旦我割断自己的咽喉,就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
“你很在乎我,这是你的缺陷。我敢以命相搏,这是我的优点。”
“现在,你还觉得我逃不出你的监管吗?”
沈澹月没有说话。
他脸上平静温和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了,暴露出极不平静、也不温和的真容,眼底爬满了可怕的血丝。
“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他缓缓说道,“如果你想要我低头,我可以低头。如果你想要成为控制的一方,你可以成为控制的一方……”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愿意被你控制。”
明琅呼吸微滞。
——沈澹月对她低头了。
她手指轻颤,几乎有些恍惚。
在她的记忆里,沈澹月一直高高在上、运筹帷幄、波澜不惊,无时无刻不处于支配的地位。
他连惩恶扬善都是高高在上的。
此刻,他却愿意向她低头,交出主导权和控制权。
可能这就是人的恶劣本性——她并不厌恶沈澹月的冷漠和傲慢,尤其是他从看不到她、嫌恶她,再到离不开她,想尽办法留下她。
甚至,到现在,只能靠嗅闻的方式找到她。
要知道,沈澹月曾用极其轻蔑的语气提到过,黑雾喜欢像狗一样闻她。
他相当看不起黑雾卑微的样子。
然而,他却一步步失控,一步步堕落,一步步沦为自己最嗤之以鼻的模样。
——她改变了他。
明琅心口一阵发麻,那是一种灼烧似的愉悦感。她恶劣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
但是,还不够。
他虽然愿意向她低头,却还是回避了某个问题。
明琅说:“……我好像说过,我想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沈澹月淡淡笑了一下:“AI没有告诉你么。这些天你们一直在一起。”
“我们没有在一起。”明琅强调,“是你和它一直在骚扰我。”
沈澹月低声重复:“我和它?”他面容温和,却发出一声古怪刻薄的冷笑,“你把我跟一堆电子元件混为一谈?”
“够了!”明琅恼怒道,“你不要转移话题,我只想知道,你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我没有转移话题。”沈澹月顿了顿,“我只是……非常嫉妒。”
这是沈澹月第二次承认嫉妒。
上一次,他承认以后,她整整一个月没有离开过他的膝盖。
明琅下意识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沈澹月突然伸出手,隔空一抓。
黑雾中顿时伸出无数只惨白的鬼手,那些鬼手如同捕猎的蛇一般,猛地抓住一个四处逃窜的骷髅头,硬生生把它从黑雾上扯拽了下来,送到沈澹月的手上。
——骷髅头上,有一张非常痛苦、非常熟悉的人脸。
明琅定睛一看,随即浑身一冷——这不是那个偷-情男吗?
她在空调外机上蹲了将近仨小时,才拍到完整的罪证传给雇主。
因为那个冷掉了的三明治非常难吃,直到现在,她都仿佛还能尝到那股隔夜合成肉的味道,所以对这个偷-情男印象十分深刻。
明琅:“……你对他做了什么?”
沈澹月单手抓着偷-情男的人头,语气冷静:
“我杀了他。”
“为什么?”
“你可以认为我杀他,是为了惩治罪恶。”沈澹月淡淡道,“他从一个叫刘易斯的中间人手上,订购了一个小女孩,用途未知。再加上他有嫖-宿的恶习,你应该知道,那些女孩如果落到他的手上会发生什么。”
明琅当然知道,但沈澹月的目的显然并不在此。
与此同时,他随手把人头往后一抛,再度伸手一抓。
一颗尖叫、哭嚎的脑袋,出现在他的掌心上。
“这是一个赌棍,”沈澹月看着这颗脑袋,声调几近心平气和,“他和他的妻子,都是荒漠区的佣兵。为了能继续在赌场上挥霍,他拆卸了妻子的义体,摘除了她的器官,全部换成了赌资。”
明琅却认出来,这是前天晚上跟她擦肩而过的一个男人。
这男的手脚不干净,非要揩她的油,被她一把拽住衣领,扯到吧台上,当着全酒吧人的面,左右开弓扇了十多个耳光。
很明显,沈澹月并不是在替天行道,惩恶扬善。
他的道义和善恶里全是私欲。
极端、扭曲且疯狂的私欲。
沈澹月再度扔掉这颗脑袋,又抓了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头。
他垂下银白色的眼睫毛,仔细打量这颗人头的五官,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我差点错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