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用指关节顶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我是分不清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明琅从他冷绿色的瞳仁里读出了剩下的话。
——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怪物。
“那就放我离开,”明琅轻声说。
沈澹月手指插-进她的头发,攥住,迫使她仰起头:“都到这一步了,你还认为我会放手?”
明琅抿紧唇,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办法我都说了,是你自己做不到……”
“你觉得做不到是我的错?”沈澹月冷声说道,“是你先喜欢的我。”
“那又怎样。”
他倏地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几近粗暴野蛮:“你把我变得像精神病一样迷恋你,离不开你,只要涉及到你的事情就难以分辨真假。”
明琅挣扎,愤怒地回击道:“你为什么总把错误怪在我头上,你就没想过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我有什么问题。”他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
明琅冷笑:“你总想控制一切……其实你根本没必要删改我的记忆,担心我继续为高科效忠,不过是一个幌子。”
“你只是想要控制我,就像现在这样,控制我的交友、活动范围、用餐地点。如果可以,你甚至想控制我在想什么,对吗?”
沈澹月看着她,眼神很冷。
“我这两天让你很不安,是不是?”
明琅渐渐冷静下来,继续说道:“因为我放弃了抵抗,超出了你的预料,你觉得对我失去了控制,一直在找原因,想让我回到你的控制之中。”
她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视线:“你一定要把所有事物置于指掌之下,才能感到安心……”
“你不觉得这种心理很不正常吗?这是谁教你的?”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她拿下他掐在下巴上的手,搁在自己的脖颈上,“一定要给我戴上项圈,拴上链子,才觉得算是掌控了我。”
沈澹月脸上显出一种古怪的神色,像是轻蔑、恼怒,又像是餍足——明琅在不自量力地剖析他,可她又承认被他拴上了链子。
他很满意她的用词。
半晌,他平静地说:“我不会害怕。”
“你会!”明琅直视他,“到那时,你会发现,真正被戴上项圈拴上链子的是你,而不是我。”
沈澹月声若寒冰:“再说下去,信不信我给你戴上嘴套。”
“禁止我说话,并不能解决问题。”明琅说,“只会让你更加不安,因为你会想尽办法揣测我的想法。”
“别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沈澹月语气几分冷戾。
“那我们来试试吧。”明琅一脸无所谓。
沈澹月冷笑一声:“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话音未落,明琅把他推到了沙发上。
沈澹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银发冰冷洁净。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冷峻,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拥有不容置喙的支配地位。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他掠夺、控制、支配,是因为他害怕失去她。
他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是因为他害怕改变,害怕她做出一切超出他预期的事情。
明琅从来没有对沈澹月主动做过什么,但现在,她觉得可以试一试。
因为他不会感到愉悦,只会感到疑惑、不安和恐惧。
室内气氛凝滞,没有开灯,自然光线忽明忽暗。皮带上的金属扣被轻轻按开了。
几乎是一瞬间,沈澹月就往前一倾身,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声音紧绷:“你在做什么?”
明琅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沉默会激发他的不安。
这是她的目的。
一切就像在黑暗的水下进行,一切动静都变成了水上轻浮的噪音。
起起伏伏,水声迸溅。就像做梦时听见有人在说话。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有两三分钟,她的头发突然被攥住了,往上提拽。水声猛地灌入她的耳中,响亮,激烈,疯狂。她挣扎着浮出冰冷的水面,终于结束了。
明琅站起来,嘴已经被冻得麻木了。
沈澹月靠在沙发上,单手撑着头,没有说话。银白色的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一只冷色调的绿眼睛。
他似乎无动于衷。
明琅却精准地捕捉到,他另一只眼睛眨了很多下,手指也在轻轻颤抖。
相较于他对她的,她其实非常敷衍,但他看上去却像是被什么……摧毁了一样。
不知不觉间,沈澹月已将主导权彻底交付到她的手上。
就像现在,她不需要金钱,也不需要权力,更不需要武器,就轻易摧毁了他的冷静和理智。
片刻,他才开口,声调仍有些沙哑:“你为什么……”
“自己想。”明琅把那三个字抛了回去,转身去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