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琅很想立即搞清楚前因后果。
最快的办法是,直接问沈澹月,这五年来发生了什么。
她的变化为什么这么大。
但是……
她对沈澹月莫名有点发怵,看到他,总想起那把抵在她咽喉上的小刀。
他看似非常温和,彬彬有礼,喜怒不惊。
然而,真正温和的人,不会在电视台毫无征兆地拔枪,一枪射穿主持人的脑袋,更不会波澜不惊地踩进血泊里。
明琅不懂心理学,但她看得出来,沈澹月的身上有一种极其矛盾的气质。
——作为反公司联盟的首领,底层人民的弥撒亚,却毫不掩饰粗暴而残忍的杀戮方式。
当然,这是一个畸形混乱的世界,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怪癖。
沈澹月表现得如此冷血,可能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当全世界都在推崇社会达尔文主义时,善良便会成为弱者的墓志铭。
他想要反抗公司,某种程度上,就要变得比公司更加残忍。
明琅仍然尊敬他,仍然对他有一丝难以形容的青涩情愫,也理解他为什么会表现得冷酷凶残,但并不妨碍她害怕他。
毕竟,她失去了整整五年的记忆,不是那个跟他相爱的“明琅”。
她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好是坏,他是否会伤害她,害怕才是正常的心理。
明琅思来想去,决定先睡一觉,明天再说。
反正这个时间点也该睡觉了。
想到这里,明琅果断躺了下来,闭上眼睛。
沈澹月似乎在看她——视线笔直而晦暗,近乎于凝视。
即使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她也被他看出了一身热汗,很怕他俯身下来,再度覆上她的唇。
先前那个吻让她心脏紧缩。
她在接吻方面毫无经验,并不想在短时间内心悸两次。
幸好,他只是看了她两眼,就收回视线,躺在了她的身边。
明琅神经却紧绷得更加厉害了。
五年后的“明琅”跟他是夫妻,跟五年前的明琅有什么关系!
他就不能换个地方睡吗?
明琅屏住呼吸,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但不知是否做了个噩梦的缘故,哪怕已经睡了一觉,她还是困倦极了,眼皮一个劲往下坠。
不到片刻,她就重新睡了过去。
几乎是她陷入沉睡的一瞬间,卧室的温度就急剧下降,变得阴冷而刺骨。
明琅忍不住蹙起眉毛,打了个冷战,挠了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卧室内,两个人似乎变成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是黑暗的、无形的,每往前走一步,都伴随着诡异的骨骼摩擦声。
“他”没有面孔,没有呼吸,甚至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有冰冷得可怕的温度。
昏暗的阴影里,“他”似乎朝明琅伸出手——又似乎只是一阵冷风拂过了她的胳膊。
她的汗毛肉眼可见地、一根一根地立了起来,并且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轻轻掐住了她的咽喉。
没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他”的手指却在逐渐收紧。
——杀了她,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喉咙里的氧气一点一点被剥夺,明琅露出痛苦的神色,眼珠拼命转动,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然而,每当她快要睁开眼时,都会坠入更加浓重的黑暗。
醒不过来,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明琅脸上痛苦之色更加明显。
她紧蹙着眉毛,咽了几口唾液,试图发出求救的声音。
可是,向谁求救呢?
她父亲死了,母亲身体也每况愈下。她不能向母亲求救,母亲会担心的。
除了父母,她还有谁可以求救?
从小到大,她都是孤身一人,没有朋友,也没有谈过恋爱。
这个世界是如此可怕,她不想跟任何人有联系。
除了……除了……
一个名字涌到了嘴边。
明琅努力呼吸,想要喊出那个名字,求“他”救救她。
她很少看新闻,却会看关于“他”的报道。
媒体把“他”形容成冷血贪婪的暴徒,说“他”纠集底层人民,只是为了建立一个高度集-权的独-裁国家。
明琅却看到“他”耐心地倾听工人们的哭诉,温声关心他们的生活境况,帮贫民区的人们远离受污染地区。
对于“芯片受害者”,“他”更是无偿提供医疗救助、心理辅导和就业上的帮助。
她是真心认为,“他”是这个世界的弥撒亚,可以拯救人们于水火之中。
明琅终于喊出“他”的名字:
“……沈澹月……救我……”
话音落下,她脖颈上沉重的压迫感倏地消失了,大量氧气迅速泵入肺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