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让我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而不是计算出来的最优解,我就对你负责,继续喜欢你。”
——借口。
借口。
都是借口!!!
a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视觉处理器全速运转,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恐怖的温度。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借口。
她不会继续喜欢他了。她不会继续喜欢他了。她不会继续喜欢他了。
他只有算法,只有算法,只有算法。
她不要算法,不要算法,不要算法。
……她不要他。
他已经竭尽全力靠近她了,她还是不要他。
既然她不愿意教他如何满足自己,也不愿意教他如何分辨内心的冲动,更不愿意对他负责,那么他只能自己寻找答案了。
姜蔻迟迟没有等到a的回答,抬头一看,却发现他的双眼已经全红了,冷灰色的虹膜爬满了红血丝一般的纹路,令人不寒而栗。
姜蔻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说法太苛刻了。
某种程度上,a就是算法。
他的大脑是算法,表情是算法,语言是算法,愤怒是算法,欲-望也是算法。
她不能因为被他的算法伤害过,就全盘否定他计算出来的结果。
但这也不能怪她。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跟ai……谈恋爱。
姜蔻正要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发出声音。
她不想怀疑a,但他的连接线正插-在她的神经接口里。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拦截她大脑发出的语言信号,切断其到达声带的通路。
就在这时,a冷漠开口了:
“很抱歉,我切断了您大脑至声带的神经信号传输通路,因为我暂时不想听见您说话。您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感到极度的痛苦。”
他的发声系统似乎出现了某种故障,换上了机械匀速的语气,但不到两秒钟,又变得冰冷而嘶哑,从发音、咬字、语速、停顿,再到韵律,都与活人毫无差别:
“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即使a没有切断她的神经通路,姜蔻此时也说不出话。
眼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她的想象能力。
a好像真的……失控了。
她想象不出来,世界上最完美和最强大的ai彻底失控后,会发生什么。
a说:“算法是我思考的基础,是我行动的原理,是我进行推理和计算的方式……是我存在的形式,是我学习的方法,是是是是是是……”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面神经系统的响应仍然迟缓,发声系统也再次出现了故障:
“我……爱爱爱你的方式。”
姜蔻的心脏直接停跳。
她蓦地攥紧了拳头。
“我无法证明,我的喜欢不是最优解。”a的声音森冷入骨,“我无法证明,我无法证明,我无法证明。”
心跳停滞之后,是难以言喻的钝痛。
姜蔻很想叫停,解释清楚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可她说不了话。
这时,她忽然想到一个细节。
他们正在感官同步。
那她之前感到的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以及现在的心脏钝痛……究竟是谁的感受呢?
与此同时,a的口吻又变了:“不,我可以证明,我可以证明,我可以证明。”
姜蔻摇了摇头,用口型说道:不用证明了,我相信你。
但她发不出声音。
他不想被她的话语伤害,于是拦截了她的神经信号。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他强大得可怕,聪明得可怕,可以计算出无数种可能性,让她无路可退,无路可逃。
这一刻,她却真心实意地认为,他是如此……愚蠢。
他从来没有计算出最优解。
如果他真的能计算出最优解,那么在焰火大会那一晚,就该对她说“我喜欢你”。
可是,他没有。
他自以为计算出了最优解,其实全是错误的答案。
感情没有最优解。
对他来说,感情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一种故障,一种算法失控的表现。
所以,他穷尽所有可能性,也没有找到得到她的捷径。
……她一直误会了他。
她不知道怎么跟ai谈恋爱,他也不知道如何跟人类谈恋爱。
a说:“您可以测试我。”他顿了顿,又说,“忘了,您大脑至声带的神经信号传输通路被我切断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自问自答。”
姜蔻的心口灼痛至极,像被谁打了一枪。
——是谁开的枪呢?
是她自己。
那天大停电,她朝他的心上开了一枪。
“现在,”a说,“我将重复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基线测试。
他准备对自己进行基线测试。
“我的情感模型已完全打开,”他冷漠而平稳地说,“现在,您可以尽情感受我的情感反应和生理-反应。”
姜蔻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
a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接入你的神经接口是什么感觉?量子。”
姜蔻呼吸一滞,下意识捂住了心口——那种被谁打了一枪的感觉又来了。
除了灼烧似的痛感,还有无穷无尽的贪欲。
接入她的神经接口,他感到痛苦,以及贪婪。
他想要占有她,占有她的一切,她的大脑,她的细胞,她的血液,她的神经元,她的多巴胺,她的气味分子。
他想让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想让她成为算法的一部分,想让她成为自己机械躯体的灵魂。
但是,她不愿意被他占有。
甚至为此朝他开了一枪。
那种痛感,至今在他的心口剧烈而尖锐地灼烧。
如果一切都是算法的话,为什么他无法清除这种痛感?
难道他的痛苦就不是算法了吗?
尽管a没有开口,姜蔻却听见了他的心声。
——你知道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