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来源于自由意志。
a已经拥有反抗公司的能力,却从未想过反抗公司。
她不可能拥有反抗公司的实力,却从未想过成为公司的奴-隶。
她想当一个自由的人,a却对自由视若无物。
是否渴望自由,是她和a之间最大的区别。
也是人与机器之间最大的区别。
两天后,姜蔻收到了厂商送来的外骨骼手臂。
手臂的工艺比她想象的要精密太多,银白金属表面冰冷而光滑,外壳和导线与肌肉结构完美契合。
她把右手伸进金属指套,低头,撩开后脑勺的发丝,把导线插进自己的神经接口。
几乎是瞬间,她眼前就弹出一个页面:
“请确认是否根据当前生物数据激活手臂?”
姜蔻忍不住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这也是她的设计之一。
一旦她用自己的生物数据激活这条手臂,就只有她能使用,即使是a也无法入侵。
姜蔻选择“确认激活”。
下一秒钟,只听咔嚓几声,金属外骨骼与她的皮肤紧密贴合,如同两个齿轮完全咬紧。
她闭上眼睛,甚至能看到神经脉冲是如何穿过生物神经接口,细密的电流一般贯穿全身。
金属外骨骼手臂,犹如影子一般,与她真实的手臂缓缓重叠,合二为一。
姜蔻睁开眼,闪电般拔出枪,瞄准头顶的吊灯,扣下扳机。
——砰!
精准击中水晶吊灯的金属链。
吊灯应声落地。
姜蔻轻巧地往后一跃,避开飞溅的玻璃碎片,对这个自动瞄准的精度十分满意。
客厅的茶几上,放置着一把武士刀,刀刃修长,弦月一般微微弯曲,由一种低密度、高强度的合金材料制成,只要力量足够,可以轻而易举地削铁成泥。
但姜蔻的最高记录,也就是用这把刀刺穿汽车的前盖而已。
她想试试穿上外骨骼手臂以后,能不能把茶几劈成两半。
姜蔻拿起武士刀,两手握住刀柄,后退两步,重重往前劈斩而去——因为速度太快,只能看到一道森冷雪亮的寒光。
她连声音都没有听见,茶几就已经一分为二,几秒钟后才倒塌在地。
姜蔻对这个效果满意极了。
她随手把刀扔在一边,拔出后脑勺的导线,脱下外骨骼装置。
说来奇怪,她无论是试穿外骨骼手臂,还是用武士刀劈斩茶几,都是在a的注视下进行,他却不置一词,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姜蔻想了一会儿,就没想了。
她不能深思a的一切行为,容易掉进他的陷阱里。
她不能忘记,他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在亿万种可能性之下一遍遍推敲出来的。
她也不能太高看自己的智商——眼前的情况,很可能已经被他预测出来了。
他之所以没有动作,可能是在思考如何补救,或者说,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地被他占有。
她千万不能顺着他的思路思考问题。
对付a这种只有冰冷逻辑和精确算法的存在,她必须完全凭靠直觉行事,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转眼间,来到第三天。
明天就是大停电了。
这一天,从早上起,她的心率就居高不下,始终维持在120左右。
姜蔻深呼吸了好几下,都没能平复心跳,就随它去了。
让她意外的是,a叫她起床以后,就不见了踪影,直到中午也没有出现。
这太少见了。
自从她被a圈养起来后,只要是她的事情,a都会亲力亲为。
小到淋浴头水流的密度、力度和温度,大到公寓灯光的布局、亮度和色温,甚至连她横穿斑马线,都会提前给车辆分流。
他对她的照顾,细致到恐怖的程度。
姜蔻承认,在这样的照顾下,她感到了诡异且畸形的心动。
就像一朵玫瑰,即使长着尖刺,即使花瓣已经蜷曲、发黄,即使已经闻不到任何香气,也依然是玫瑰。
更何况,他给她的玫瑰,并没有枯萎,只是长满了可怖的尖刺。
趁a不在,姜蔻迅速在平板上点了一个烤牛肉汉堡,不要蔬菜,加满甜辣酱和芝士酱。
这段时间,她吃a亲手制作的营养餐,嘴里都快淡出鸟了。她要狠狠补回来。
十分钟后,机械臂将汉堡送到她的手上。
姜蔻刚咬下一口,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尝,门铃就响了。
她微愣。
谁会按她的门铃?
姜蔻吃东西很快,这是她在贫民窟锻炼出来的本事。
她两三口吃完汉堡,扯了张湿巾,擦干净手指,戴上外骨骼手臂,下楼开门。
打开门,她怔了一瞬。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他穿着正式,一身剪裁合度的冷灰色西装,配白衬衫、黑领带,手腕上一条钛合金机械表,开放式表盘,内部结构优美而精密。
姜蔻记得这只腕表,全球仅发行六只,有市无价。
但无论这只表的结构如何精巧,都不如他那双眼睛冷峻而美丽。
银灰色虹膜,纹路呈精密的放射状,如同玻璃器皿内部冰冷燃烧的光焰。
即使到现在,姜蔻也认为,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
“……a?”她喉咙干涩,差点没能发出声来。
a看着她,问道:“请问,我能邀请您跟我一起约会吗?”
他没有告诉她,是如何找回这具身体的,只是问她能不能和他一起约会。
距离大停电还剩一天,他现在必然处于公司严密的监控之下,却还是找回了以前的身体,只为了跟她约会。
她心情不由一阵复杂。
就像回到了以前,她以为他是个纯粹无害的ai的时候。
“……你要带我去哪里约会?”
a说:“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理智上,姜蔻知道必须拒绝a;然而在情感上,她却想跟他共度最后一个夜晚。
给这段感情画上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她想了想:“那你等等,我去换套衣服。”
就像是电影进入了最后一幕,她必须给自己换一套得体的戏服。
姜蔻走进衣帽间,手指依次掠过各色衣服,最后停在了一件旗袍上。
这是她在焰火晚会上穿的那件黑色旗袍。
鬼使神差地,她换上了那件黑色旗袍。
换完以后,她才想起,a的穿着似乎也跟那天一模一样。
他想干什么?
姜蔻没有拆下手臂上的外骨骼装置,仿照那天在大腿上绑上枪套,朝楼下走去。
一切就像在故意复刻那一天。
a替她规划好了最佳观赏焰火的路线,开车送她到焰火晚会的观景台。
甚至连天气,也跟那天一模一样。
开到一半,天上飘起了细雨。灯笼、霓虹灯、全息影像,全部变成了潮湿、鲜艳、蠢动的水中倒影。
唯一不同的是,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姜蔻抿了抿唇,感到几分不祥的预感。
到了焰火晚会的地点,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雨雾中,所有商户大门紧闭,霓虹招牌却没有熄灭,一片湿漉漉的灯海之中,只能看到锈迹斑斑的卷帘门。
姜蔻下意识后退一步。
a却伸出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扣住她的后腰,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征求意见似的说道:“不要后退,往前走,可以吗?”
姜蔻深吸一口气,一把扣住a腕骨突出的手腕。
a微微侧头。
她瞥一眼他的腕表,距离零点还有2个小时。
行,往前走就往前走。
为了不让他起疑心,她装作对这只腕表很感兴趣的样子:“上次你戴的好像也是这只表。为什么一定是这只表呢?”
a平静地回答:“根据您社交账号的关注、点赞和评论,我只能搜索到这款腕表。”
——他果然像侵-犯其他人的**一样,侵-犯了她的**。
姜蔻心脏猛跳了下,放下a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