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蔻第一反应是,他这么说话,真的能通过图灵测试吗?
可随即想到,她要怎么确认,他是真的说话机械,还是故意以机械的口吻降低她的警戒心?
这个问题很早就有人想到了,只是之前的AI智能太低,算力不强,应用领域也主要在数据分析、无人驾驶和智能制造上。
一般AI是由芯片或传统计算机的CPU和GPU提供算力。
A的算力却来源于生物科技的量子计算实验室,那是由数百万个量子比特组成的量子计算机阵列,光是每天的维护成本就高达数千万美元。
传统计算机的算力随着位数的增加而线性增长,即1个比特取值只能是0和1,10个比特能记录1个10位的二进制数。
量子计算机的算力却随量子比特的增加呈指数级增长。
一个量子比特可以表示0和1的叠加态,10个量子比特记录的不再是1个10位二进制数了,因为每个比特都处在0和1的叠加态,10个量子比特记录的是2的10次方的二进制数的叠加。
数百万个量子态比特记录的就是2的数百万次方个二进制数,以列数字的方法表示的话,就是1,000,000个量子比特,记录的是2的1,000,000次方个二进制数。
传统计算机却需要增加10个比特,才能多处理1个2的10次方个二进制数。⑴
算力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几个数量级,而数百万个数量级。
在这样恐怖的算力下,A可以轻松模拟出人类的语气,与她进行对话,可他却选择了最不像人类的一种。
毕竟,如果AI的语气太像人类,与真人相差无几,大多数人都会感到不适,甚至恐惧。
这就是恐怖谷效应,想要破除这种效应,除非完全跟真人一模一样,但这显然无法实现。
不是技术上达不到,而是A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人类一模一样——人类的大脑永远不可能达到量子计算机阵列的算力。
A是基于这个考虑,才让自己的口吻显得如此生硬且机械化吗?
姜蔻盯着A,不知自己是该惊艳还是惊慌。
近距离观察他的面容,更加契合她的喜好。
——浓眉,狭眼,鼻梁挺直,下颚线优越至极,嘴唇略薄,呈清淡的红色。
不愧是用量子计算机阵列设计出来的脸庞,连眉毛的毛流走向,都完全符合她的审美。
明明AI没有呼吸,她却感觉被他的气息包围了,整个人都有些缺氧。
姜蔻倏地伸手,按在A的胸膛上:“你有呼吸系统?”
大多数公司员工都接受过军事训练,她也不例外。
她出手如此迅速,A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连瞳孔都没有收缩一下:“是的,我有呼吸系统,由过滤器和气囊组成。您要看看吗?”
A平静地继续说道:“除了呼吸系统,我还有循环系统,由微型泵和纳米材料血管组成,可以根据您的需要,调整我的体能和反应速度。您要看看我的微型泵吗?”
他口中的微型泵,不就是“心脏”。
A说:“好的。”
他话音刚落,邮轮那边就回电话了。
姜蔻正要接听,却发现电话被挂断了。
她眉头微皱,打了回去,对面刚接起不到两秒钟,又被挂断了。
如此重复两次,姜蔻意识到不对劲,抬眼望向A:“你在挂我电话?”
A上前一步。
算法会尽量避免无用的步骤。A此刻靠近她,肯定是认为,这一动作有利于他接下来的发言。
可能因为他的身材太过高大,超过一米九,姜蔻感到轻微的压迫感,下意识想要后退。
A冷不丁出声提醒:“请您保持静止。”
姜蔻却已后退一步。
下一秒钟,A伸手,扣住她的腰,强行把她推了回来。
这个举动不带任何暧-昧意味,A近乎恐怖的算力,注定他是一个精准、客观、高效的人工智能程序。
可即使他像外科医生一样冷静而不带感情,姜蔻还是感到了微妙的侵-犯感。
社交距离被入侵的感觉。
她本不该有这种感觉。
他不是人,没有社交,自然也没有社交距离一说。
A的眼睛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读取了她异样的表情。
但他一语不发,瞳孔机械性收缩了两下,眼珠上下转动,仔细扫描她的身体。
姜蔻背脊微僵。
他扫描得太精细了,如同一台能够监测人体内部结构和分子水平的医学扫描仪器。
短短半分钟,他以冰冷而精确的目光,把她从头到脚都扫描了一遍,开口说道:
“您连续两天饮用大量酒精饮料,已出现了一些健康问题,包括但不限于疲惫、头疼、胃部不适、免疫力降低等症状。我建议您减少饮酒数量和频率,避免去公共场合,尤其是邮轮这种会免费提供大量酒精饮料的场合。”
“……那你应该以劝告的方式告诉我,而不是直接掐断我的电话。”
他的口吻仿佛在自动朗读一个数学公式:“很抱歉,我提前计算了劝告方式的成功概率,但无论我的语气是欣喜、难过、疑惑、诚恳、抱怨还是语重心长,您都不会听从我的建议。我只能采取强制手段。”
姜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