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侧柏没有看裴析,径直看向秋瑜:“你等下还有安排?”
秋瑜:“……没有。”
陈侧柏没有立即说话,冷漠而玩味地瞥了一眼裴析攥住秋瑜的手。
秋瑜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被裴析攥着,连忙往外抽,解释说:“……我刚才没看路,裴析只是想扶我一下。”
裴析当然不是想扶她,他比她先看到了陈侧柏,是故意的。
他原以为陈侧柏会像之前一样,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没想到他冷冷投来的目光,连裴析都感到心惊胆战。
有那么一瞬间,裴析几乎要以为,自己对上了某种攻击性极强的大型掠食野兽。
——要么还回他的猎物,要么与他殊死决斗。
裴析不愿承认自己害怕了。
可他确实顺势松开了手。
陈侧柏迅速扣住了秋瑜的手腕,简直如蛇类捕猎一样迅速而精准,掐住她腕骨的力道,几乎令她疼痛。
但他放松得太快,调整情绪的速度也太快,她抬眼望过去时,他镜片后的目光已毫无波澜,看不出任何异样。
“走吧。”陈侧柏说,语气平静,十分自然。
只有裴析知道,刚才发生了一次短暂且不见血的交锋。
陈侧柏只用了三言两语,就抢走了他攥在手里的心上人。
裴析微笑着,看着秋瑜朝他告别,眼里却晦暗不明。
——陈侧柏根本不像他表现的那样,对秋瑜毫不在意。
出于某种原因,他不得不对秋瑜若即若离。
裴析不关心陈侧柏对秋瑜若即若离的原因,只希望陈侧柏能把持住,永远不要对秋瑜表露出真实的情感。
最好,一直把持到,他把秋瑜撬走。
秋瑜不知道陈侧柏和裴析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和陈侧柏一直没什么话说,一路沉默走到路边的停车位。
“解锁。”陈侧柏冷漠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秋瑜慢一拍,才反应过来,给跑车开锁。
“你开我开?”
秋瑜:“你开吧,我有点累了。”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上去,手掌盖住额头,有些倦怠地说,“可能是芯片使用过度……我最近都提不起来劲,很容易走神……”
话音未落,眼前倏地覆下一片阴影。
她的额头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扣住,湿冷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陈侧柏从驾驶座俯过来,单手扯出自己的连接线,插-进她耳后的接口里。
秋瑜脑子里一片空白。
——陈侧柏连进她的芯片了。
他要干什么?
结婚那么久,他终于发现“共享芯片”的另一种玩法了吗?
但也别在大街上玩啊!
车门还没关呢!
秋瑜刚要张口,陈侧柏却手掌下移,一把捂住她的嘴,冷冷地命令道:“别说话。”
很不高兴的样子。
也不知道谁惹他了。
见他没有要“共享芯片”的意思,秋瑜乖乖闭上嘴,眨巴着眼睫毛,望着他的眼睛。
他们的面庞近在咫尺。
陈侧柏却没有看她,眼里闪烁着无机质的银光。
他在读取她生物监测的数据。
秋瑜有些困惑,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她的身体?
一般来说,读取生物监测,或者全面扫描,几秒钟就够了。
陈侧柏却掐着她的下颌,硬生生扫描了十多分钟。
直到他冰凉干燥的手掌,都被她的嘴唇濡湿了,才松开她的下颌。
咔嗒一声。
陈侧柏抽出自己的连接线。
十多分钟的时间,两个人面对面,呼吸对着呼吸,芯片连着芯片。
这是第一次,她和他在床上以外的地方,这么亲近。
秋瑜不免恍惚了一下:“怎么了?我感染什么病毒了吗?”
陈侧柏没有说话。
他取下细框眼镜,单手撑着额头,喉结滚动着,双眼潜隐于掌心的阴影,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几秒钟过去,他才放下手,戴上细框眼镜,握住方向盘,声音有些低哑:
“少用芯片。除非必要,最好不要用。”
秋瑜笑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结婚的时候,你就这么跟我说过。你放心,我芯片一直用得很少,不会出事的。再说,就算得了芯片病,不还有你吗?”
她歪着脑袋,用手指轻梳了一下他的额发,随即一愣,居然有些潮湿。
在那短短十多分钟里,他居然出汗了。
这下,秋瑜是真的慌了。
陈侧柏的体质,她比谁都清楚,他是那种剧烈运动也不会出汗的人。
他不可能是因为关心她而出汗。他们没熟到这种地步。能让他出汗的,只有一种可能……她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
下一秒钟,她的手腕被陈侧柏猛地攥住。
就像是一种捕食本能,有东西在眼前晃动,必须抓住。
秋瑜没有注意这一细节。
她太慌了,一脸迷茫地望着他。
陈侧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
他闭了闭眼,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脉搏,像是在安抚她。
西裤的料子单薄,挡不住他因情绪过激而变得格外寒凉的体温,冻得她手指略微蜷缩了一下。
“别怕,秋瑜。”许久,他才出声,“你没有感染病毒。”
说着,他重重地呼吸了一下,额上青黑色的青筋一闪而逝,松开她的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然后,转头看向她:
“但要记住我的话,少用芯片。尽量使用独立电子设备,好吗?”
这明显是他第一次安慰人,语气生硬且不熟练。
对上他的目光后,秋瑜却莫名一震,心脏漏跳半拍。
可能是她的错觉,又可能是每个涉及医疗行业的人,都会这么郑重地看着患者。
有那么一刻,她竟觉得,陈侧柏的眼睛只能看见她。
这种独一无二的珍视感,实在令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