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南、张达二人先后大胜袁军的消息很快就送到了洛水北岸的张冲手里。
张冲大喜,他没想到张南竟然可以大败张郃,要知道后者可以说是北地第一流的将帅之才了。
其实张冲不清楚的是,张郃之所以大败,一方面是因为没有援军,孤军深入,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麾下一半的精锐都被袁绍抽调走了,所以军队战斗力很是一般。
而张南统辖的四个军皆是泰山军的一流精锐,上下同心,甲械精良,再加上多年的战事到底是将张南的统御给磨炼出了,尤其是其在地方上转任过一段时间,对于其人的统御增加了不少。
所以,张郃败得并不冤枉。
而张达那边也打得不错,不过张冲在张达的军报中,却发现了另外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敌军的内部可能并不和睦。
从军报中可知,过伊水的袁军有三个护军,兵力达到了五万,但在李家壁下的战役,却只有李通一个护军作战,前后打了近两个时辰,另外一支李整的部队却一直没有出现在战场。
之后李整的军队被发现在距离李家壁五六里的地方布阵了,后面虽然又接应了李通的撤退部队,但其间的抵牾自不难知晓。
看来这二李对袁绍有想法啊。
想到这里,张冲愈发觉得这一仗好打了。
此时,边上的田丰也看完了军报,同样大喜,对张冲道:
“王上,既然前阵已站稳,那我们也过河吧。这样先布置在战场的有利地势。”
但张冲含笑,早有思量:
“不急,等袁绍过河。”
于是,田丰也不再劝,与同僚们一众看着对岸,那里想必是追亡逐北,大胜不止。
……
中央战场的南面,泰山军突骑向着一伙袁军溃兵追逐着。
而这伙骑马溃兵中,以二人为首。
当头的是一名中年大将,身材高大魁梧,体格健壮遒劲,就好像一头棕熊,将甲胄撑起。大袴已经残破,血淋淋得露出腿上的伤势,一道刀斫伤痕从脚踝一直延伸到了膝窝,这是他最重的伤。
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他的手指,这是一双粗大的,手指上满是肌腱和老茧,让人一见就知道这是一个精锐的弓箭手。
可到底有多厉害,还是要看他左手提着的巨弓。
这面巨弓是至今可以见到最大弓,足有人高,它通体都是由紫衫木打磨的,双把是水牛角,把上还用猪婆龙皮包裹着。
但此刻这面巨弓的弓弦也断了,在拉到弓弦的极限数量后,最后一根弓弦也断了。
而在这名中年武将之后,是一名面貌酷似他的少年武士,同样健壮勇挚。
他的背后背着一面巨大的盾牌,普通人甚至都没办法举起来,这巨盾上本来勾画着各种野兽图腾,但此刻早就被刀劈斧斫,伤痕累累。
此刻这名少年手拿环首刀,正不自觉得看向后面的追兵。
此二人,正是陈公国前护军张郃帐下,左军黄忠、黄叙父子。
半个时辰前,因为始终没有援兵到来,左护军一万四千众终于支撑不住,全军崩溃。
黄忠、黄叙父子不愿投降,带着少部分的扈兵向南突围。
在突围中,黄忠的那面巨弓不知道射杀了多少泰山军好汉,自然是被泰山军的追兵重点追杀着。
一路上,且不说黄忠之勇锐,就是他的儿子黄叙都杀了十四五骑,其武勇几乎不逊色其父,真的是少年英豪。
但似乎这场猫鼠游戏在这里终于是要走向尽头了。
泰山军的突骑因为在追杀这伙人中,死伤不小,所以很快就用哨笛、号角呼唤战场附近的友军来支援。
很快,听到号声的泰山军突骑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此时,厮杀得手都举不起来的黄忠,见儿子似乎又想兜身回去厮杀,忙呼唤制止道:
“叙儿,武家不可逞一时之勇而忘身。今日大战,你我父子二人,血战至今,手杀不下百人,也已回报陈公,按理说,今日便是俱死于此,也其所。但你我父子二人如果一同战死,却是愧对了祖先,是对家族传承的大不孝。”
见黄叙要说话,黄忠摇了摇头:
“此番国战,你我一心奋战,为国效忠,但如今势竭力穷,有为父尽节而死就行,你还未有子嗣传承世间,保存性命有何羞耻。我掩护你,你换一匹力马,向南突围,不要回本阵了,直接回家乡。此战,陈公必败,你日后回到家乡隐姓埋名,生得子嗣如争气,俱让他重振家业。如中人之姿,就做个田舍汉。”
见黄叙还在犹豫,黄忠怒骂:
“快走,不要让为你而死之人,白死了。”
按理说,黄叙应该听从黄忠的,因为他死在这里,他们南阳黄氏这一系就算是断了传承了。
但黄叙却是低着头,执拗道:
“大人,您说的是对的,不孝之大,无后为上。但眼看着大人您在这里拼死而不顾,作为儿子却要厚颜无耻的逃走,这是一个稚童都做不出的事情。儿已经十九,文武皆无所成,但也明白忠孝。如运在我黄家,你我父子二人就一同突围。如运不在,此地就是我黄氏断绝之所。”
黄叙的话让黄忠很是感动,但他还是大吼一声:
“你想让祖先们在阴间断了血食香火,成为孤魂野鬼吗?”
但黄叙仰着头,不屈道:
“儿只愿意与大人您赴黄泉。累累如丧家之犬,孤身逃命,该死而不死,遭人耻笑,身败名裂,那才是有辱祖先的事情。”
看着儿子青涩又坚定的脸庞,黄忠沉默了。
而经过这番耽搁,泰山军突骑已经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了,但是因为之前黄忠的勇悍极大的震撼了这些突骑们,于是他们只是围而不攻。
在包围圈中,黄忠因为腿伤的原因,依旧立在马上,而黄叙已经跳下马,手拿着巨盾挡在父亲的身边,凝重地看向四周。
但此时,黄忠的眼中似乎并无这些泰山军,他悲伤的对黄叙道:
“叙儿,能听到你说出这番道理,我就知道你是真的长大了,为父心里满是欣慰和高兴。但叙儿,作为儿子在父亲面前说出同赴黄泉,那对为人父母的是多么大的伤害。更不用说,你我父子死了是小,我黄氏血脉断嗣是大。”
此刻黄叙听得父亲的话,泪水止不住得流,他只能对父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