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来李家壁的是李通部。
在陈公国的五大护军中,李通并不算是袁绍的嫡系。甚至论私谊他还不如右护军的李整。
人李整毕竟还是兖州的豪族,虽然家名比袁家差多了,但也够格坐在门外听事了。
他李通有什么?他只有一班淮上兄弟。
但并不是有兄弟帮衬,他李通就可以做到五大护军之一的。他能坐到这个位置,全因为他是真为袁绍卖命。
之前在汝南战役中,他带着自己淮上的兄弟上岸,直接袭击了汝南的南部,断掉了当时汝南太守的后勤,给正面作战的袁绍提供了巨大的战机。
后来在伐陈国之战中,袁绍第一次大败,也是李通率部殿后,帮助全军撤了下来,甚至还主动承当了部分战败责任。
之后无论是伐梁沛、还是征江夏,李通都是率军参战,甚至在江夏之战中,其人还直接披甲先登,最后更是因为从城上摔了下来而受伤。
可以说,李通既不是袁氏的亲从,又不是乡党门人,能做到这种程度,真可谓配得上忠心二字了。
所以在江夏之战后,李通被袁绍拜为了后护军,统领的兵力也是五大护军中最多的,五个军人数到了两万人。
而在李通带着两万后护军吏士赶到李家壁的时候,他是有点急的。
因为他在路上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搞砸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自作聪明的揣测了袁绍的心思,并没有按令及时抵达河间地的中央。
这样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率先抵达那里的张郃部很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被敌聚歼。
这份焦虑在他西进中愈发强烈,因为他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任何从西面过来的前护军哨骑,这对于细谨的张郃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时的李通就怀疑,敌军的突骑可能已经控制了这片的交通线。
而果然,当他还没抵达李家壁的时候,从西面就传来剧烈的厮杀声,那至少是数万人规模的战事。
所以很显然,张郃部被包围了。
于是,李通终于下令各军抛弃沉重的辎车和弩炮,向着西面战场加速前进。
而等到了李家壁后,李通却看到那里树着的泰山军将旗,再看这里的战场环境,李通更是沉默了。
他没有急着攻击,而是等南面的另外一支部队,那就是李整的右护军。
而在等候的过程中,李通令各部做出了防御姿态,因为他担心这是敌军在围点打援,害怕北面方向忽然冲出规模巨大的敌骑军军团。
由此可见,无论是李通还是张郃,他们都患上了某种“恐骑病”,但任何有一点理智在的军将,又如何会不怕万骑冲锋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李通部的游骑也陆续将这片防线的敌情摸得差不多了,至少在目前的兵力规模看,敌军布置在这里的人数并不少。
两面的密林,中间的坞壁都有相当规模的军力,但具体有多少,哨骑并不敢深入,所以自然是无从得知。
此时,时间到了午时,日头越来越烈。
李通的两万大军横亘在旷野上无遮无蔽,一直被暴晒着,很多人都忍不住坐在了地上,松开衣襟开始休息。
而西面的天空依旧响彻着厮杀声,甚至比之前更加高昂,看来那边的战事烈度又提高了。
李通擦着额头的汗,正和一群军将研究着泰山军在李家壁的兵力部署。
而这个时候,原先派去南方寻找李整的哨骑终于回来了,还带着一个骑士。
哨骑一来,直奔李通这边,却告诉了李通一个坏消息:
“军帅,那李整部在距离我军八里外不动了,不论我如何催促就是不进军。”
说着,他还将边上那骑士一推,对李通诉苦道:
“那李整偏要派这人过来,说这人过来,你就知道了。”
李通满脸涨红,他先是愤怒于李整竟然敢有如此行径,后是纳闷于李整到底是玩什么花样。
他望着哨骑边上的骑士,怒斥道:
“你来说,你家李整要如何?他不怕死吗?”
这名骑士张了张嘴,很是为难道:
“李军帅,不知可否暂退左右,我家主确有密话要和你讲。”
李通想都没想回骂道:
“有屁就放,到底是何话。”
但李通的脑子很快就从情绪中走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补了一句:
“好,你和我一人说。”
话落,李通身边的军将们纷纷后退,给他和李整的使者留出足够的空间。
然后那使者才学着自家家主的口吻,说道:
“自古,先有家后有国,先有兵后有权。今却反之?”
此话一出,李通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听懂了李整的意思。这是来和他说要顾一顾手里的兵,别打光了,最后输了一切。
李通胸膛满是怒火,他呵斥道:
“这是什么屁话?此战干系到社稷存亡,是真正的国战。你我将生死置之度外都不够,还来得及顾念私家?你家主是不是昏了头了,以为这仗输了他会剩下什么?要知道你们千乘李氏可是和泰山贼有血仇的,他们会饶了你们?”
李通自认为有理有据,大道理有,但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你李整当年追杀张冲这些泰山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们不应该比我李通更出死力吗?
但他的话甚至不能打动眼前的这位李氏部曲将,只见这人依旧用李整的口吻回复了一句:
“这陈公国是主公的,这打下的社稷也是主公的,此时主公都不急着过河,你我又何必着急。”
这句话直接把李通干沉默了,而且是一点话都说不出口。
是啊,袁绍都不急,他们急着干啥?
李通仰头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西方那杀声依旧,羞愧道:
“本军阳奉阴违至此,还谈什么黄图霸业啊!”
一时间,壮志散去,唯有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