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旦在众目睽睽中被祭孙挟持到青州黄巾大阵后。
留守在阵内的泰山军东路军众将一片骚然。
前军司马郭亮、左军司马魏舟、右军司马谢弼、中军司马王章、后军司马罗纲,值此紧急时刻,五将迅速聚在一起商议。
泰山军的东路军基本就是原右校尉部的架子,而右校尉部里的骨干又几乎是老泰山弟兄,如郭亮、魏舟、谢弼、王章等都是泰山军立军以来就在的重要军将。
所以虽然张旦被挟持得突然,但众人仍然能虽惊不慌。
此时五将聚在一起,要先商量出个对策来。
郭亮严谨多智,率先道:
“当务之急,先要派人去青州黄巾那里交涉。看有什么办法,能将校尉放回来。”
一边王章皱着眉,难色道:
“这怕是不易啊。你们没发现吗?对面那祭孙就是在我们领兵向东时才奔过来的。校尉过去迎,二人说了什么,我们虽然不知道。但多半也是谈崩了,对面直接挟持了校尉,好要挟我军继续向西。”
谢弼杵着短棍,蹲在地上,在冻土上开始画图。
其他人皆知道他的谋算能力,见此样就知道谢弼有话说。
于是,其余四人都蹲着围着。
果然,谢弼以短棍画好图后,就开始解释:
“你们看现在的形势。我们现在在鸡泽东南面。前面五里是汉军的壁垒,后面三里多是我们的壁垒。如果我们现随青州黄巾继续向西,以五万人的脚程是肯定赶不到汉军壁垒的。而就地修整呢?也不行。”
“先不说附近巨木伐尽,就单说我们处在河北空旷平原上,前后无山阻风,那晚上的寒风,我们根本熬不过去。而当时燃起的方位只有青州黄巾,我方壁垒却没有影响。也就是说,我们的壁垒现在还在。而那就是我们最后的生路。”
谢弼还要说,就被中军司马魏舟给打断了。
魏舟最为最早的军中高级军吏,几次大扩编中都牢牢上升,既是因为其能力,更是因为他忠心。
所以当谢弼说这番话的时候,魏舟立马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毫不客气道:
“谢弼,你想干什么?你要抛弃青州黄巾我没话说,但校尉还在他们营中呢?你是连他也要放弃?”
谢弼被直呼其名,也不恼,只是镇定道:
“校尉在青州黄巾中根本不会有危险。因为祭孙他们根本不会也不敢伤害校尉的性命。但如果因此被青州黄巾要挟,那就是带着三千将士赶往死地。这里面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魏舟这边还未反驳,外围一直沉默的扈将潘章突然道:
“我看是你分不清吧。你说校尉没有安危就没有安危?校尉作为大军之首,没有他在,这三千军就没有魂。所以,校尉重,三军轻。你懂我意思吗?”
实际上潘章这话说的非常不客气。
谢弼再如何,无论从级别还是资历都是远远超过潘章的。但潘章是校尉扈兵的扈将,自古谁离权力中心近,自然也有无形的权力加持。
所以潘章说这番话的时候,其他部将们都沉默了,虽然偶几个皱了皱眉,但也呵斥潘章的。
归根结底,这话太敏感了。
张旦是谁?是冲天大将军第一内亲元从大将。他们内心是赞同谢弼说的,张旦就是被挟持了也不会有事。但他们到底不敢说出来。
因为,如果张旦真的出事了,他们弃将走的,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了责任。而反过来,要是张旦没事,他回来了。知道这些将领抛弃他,张旦又会能没想法?
所以,此时将领们心中便是不愿,现在局势也只能被那祭孙裹挟着了。
那祭孙是真的卑鄙,本以为是难得的豪杰,却使这种手段。
可耻啊!
此时的谢弼也明白了局势,他叹了口气,将木棍掷在地上,怒道:
“我看你们都湖涂了。这三千兵是大将军编练的精锐,是事业的根基。容你我在这里虚掷?今天,这兵走不得。我把话说死了吧,就是校尉死了就死了,但这三千子弟我们要给大将军带回去。不然你我统统自戕吧。”
说完,谢弼一跺脚,愤慨:
“辣娘,军中什么时候搞成你们这样的颟顸?一个个怕,那就乃公来担责。要是损了校尉,大将军要砍头,就来砍我的头?行不行?”
谢弼文质彬彬,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内心已经多怒了。
潘章还想多说,直接被霍谠拉住了。
霍谠摇了摇头,示意潘章别再讲了。
因为到现在,谢弼早就将这事的最利害的地方点了。那就是,这军队不是他张旦的,而是冲天大将军的。为了一个张旦,就拿三千大兵去冒险,就是你是大将军的亲族都不行。
谢弼把这话挑出来后,其他人也是舒了一口气,丢掉了肩上的压力。然后纷纷围着谢弼说,大家怎么能让你扛呢?大伙都撤军。真出事了,大家一起扛。
这个过程中,后军司马罗纲一句话没说,但已经全程被元老将们给代表了。
就这样,以谢弼敲定撤军计划,很快三千泰山军结成方阵,向着东面的壁垒继续开拔。
而这些直接让已经在阵中的祭孙看傻了眼。
他本来还想等泰山军选将来谈判,他好以张旦做要挟,裹挟他们一起走。
但谁知道,他们竟然敢放弃张旦?这是什么样的部下?
边上,看到部下们继续向着东面去,张旦完全没有被抛弃的恼怒,而是哈哈大笑。
他指着祭孙,大笑:
“大胡子,这下你明白,什么是泰山军了吧。你以为裹挟我就能裹挟得了泰山军?实话告诉你吧。寻常的军队,主将就是一切,没了主将,军队就没了脑子。但我们泰山军,从什将到部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使命,知道要去往何处,他们都会思考。”
祭孙就这样听着张旦在那大笑,然后也笑了,他转身对张旦道:
“果然是泰山军,阿冲真的是带的一手好兵啊。有这样的雄兵,这黄天之世还真的能在他手上建起来。”
张旦看祭孙这笑,有点意外,反问:
“大胡子,你啥意思。”
祭孙笑了:
“没啥意思,就是一会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我本想再为太平道努力一次,就一次也好,最后终究是徒劳的,还伤了你我的情谊。哈哈”
说到这里,祭孙笑的泪都流出来了。
张旦看着伤心,劝道:
“大胡子,你别再轴了,和我一起回军吧。”
祭孙抹点眼泪,叹道:
“能退到哪?后面壁垒都被烧了。回去,我们四万弟兄也是个死。与其在严寒像野兽一样被冻死,不如和汉军拼了呢?”
张旦被这话说的一噎,他知道祭孙说的是事实。
祭孙摆了摆手,对张旦道:
“咱们就在这里分吧。其他扇情的话不多说了。就是后面如果还能有时间,以后每年这个时候,给我们这四万青州子弟摆个祭祀,看能不能给大伙招魂回去。毕竟,他们都是青州人,怕是做不得这河北的鬼。这里是真的冷。”
说了很冷的笑话,祭孙重新上马,他下令全军继续向西开拔。
饱食过后的青州黄巾正跺脚取暖。
等军令催促来后,他们就又在军旗的引领下,继续沉默的向着西方行进。
这些底层的黄巾士卒们可能是缺乏激情的,缺乏理想的,但最朴素和最可爱可能也是这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