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循被挂在木架上,看了眼恨不得寝其皮的众黄巾,轻蔑一笑,但说不出话来,因为下巴已经被卸掉了。
马元义也不问卢循,而是喊来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叟,让其炮制卢循。
这老叟看着猥琐,但一面对卢循,就有一种莫名的热切。卢循是军旅人,对气质很敏感,只觉得此人阴气森森。
这老叟对卢循笑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打开一匣子,然后里面遍是金针。老叟琢磨了下,取出一个最细的,吹了一下,声音清脆。
然后卢循就看到这老叟将这针插在了自己面部某处,然后就是钻心的疼痛涌来,直冲得他额头冒汗,意识昏沉。
但这没完,之后又是一针,又是一阵,卢循最后已经浑身湿透,下里也是屎尿都出来了。但这老叟还在折磨他,而他却想死也不得。
最后,卢循绝望的闭上了眼,呜呜呜的叫。
全城一直观刑的马元义,慢悠悠道:
“是想好了要说了?”
卢循绝望的点了点头。
于是,马元义给老叟一个眼色。然后此人就体贴的给卢循拔了针,然后边上的黄巾力士就给卢循的下巴安好。
马元义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机会给你了可要抓住,可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心善的。”
卢循闭上了眼睛,不说话。
马元义也不急,就这么看着。
半晌,卢循终于冒出一句:
“你们想知道什么?”
马元义问:
“你叫什么,怎么入城的,又是怎么潜伏的,和谁接头的,怎么烧的鹿台。总之,你知道什么,我都有兴趣知道。”
卢循已经不做挣扎,将这事前前后后都交待了。
他叫卢循,是北中郎将卢植的家奴,也是其中军扈将。他入广宗是要刺杀太平道的精神领袖张角。
卢循在很早前就在广宗了。或言之,当时太平道攻打下广宗的时候,他卢循就被卢植差遣来辅佐广宗长守城的。
城破后,卢循准备随守将一起殉城,但跳入护城河后却未死,被人捞了上来。之后,卢循就一边抚慰原广宗诸殉城县吏的遗孀,一边积极和外面的汉军取得联系。
很快汉军攻势席卷到了广宗,卢循和卢植取得了联系,约好内应外和。
先前卢循靠着武勇,投募到了严政麾下,做了队将,管五十人。卢循又将原先散在城内的汉军精勇集合起来,一起入了黄巾军,各自加起来也有百十号人手,夺一门也是能夺了。
但夺门计划因为意外加入战场的青州黄巾而取消了。此战,汉军大溃,卢植率军溃到了巨鹿,卢循也和汉军失去了联系。
就在卢循绝望准备趁机出城的时候,汉军时来运转,竟然在巨鹿取得了大胜。之后,河北黄巾龟缩广宗,汉军那边也重新联系上了他,让他潜伏广宗,乘机刺杀张角。
为了方便卢循拉拢黄巾将领,卢植还给卢循送上了十几封空白告身。千石以下,任卢循填,填了就生效。
就这样,卢循开始了在城内的潜伏和招安。
他找上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渠帅严政。
严政是太平道的老人了,年三十多,器宇轩昂,面白长髯,颇有狡智。在和汉军的几次大战中,严政都有所功,尔后一路迁升到一路小帅,这会负责把守广宗的东门。
虽然东门距离汉军攻击方向较远,但这已经是卢循能接触到的最合适的黄巾军将领了。
实际上,卢循找严政是非常危险的。
因为严政矫捷机警,军中号为能者,是小帅中第一梯队的。原先广平大战,河北黄巾本是打算以严政代替杨凤镇守广平要地的。
但还没等严政去,广平便已经被卢植大军攻破,时人尝叹息:
“如严政在,广平必不失。”
有此,可见严政之善战,在军中颇有盛名。而且,当时卢循找到严政的时候,其人正势头正盛,如何会倒戈?
但事实上,卢循赌对了,严政真的被他策反了,代价就是一檄邺城尉的告身。不过严政也很狡诈,他并没有实际参与卢循的事,而是对他的行动睁一只闭一只的默许。
不阻止,不出首,也不参与。但一旦汉军成功破城,这该有的功劳还是属于他严政的。
这就是典型的黔首的狡猾,两头都吃,两头都想要。但孰不知,默认了也是参与了。
严政之所以能被策反,也不仅仅是因为那一封告身,而是他不自安。作为军中上层,他知道河北太平道腐化的程度,也知道汉军的强大。
和情不同。严政对太平道说的一句话都信,他本就迷茫未来前途,而卢循的出现正恰时候,他终于可以在黄巾军这条船下沉前,先跳船走人了。
这就是为何仗义每多底层的屠狗辈,反而失节的多是上层,只因后者距离权力太近,也更绝望。
之后有了严政的默许,卢循开始在军中大肆策反军吏。十六张告示用得干干净净,连自己的那张都没留。
而很快,卢循就找到了一个机会,那就是严政的靠山魏同正好调任鹿台守御长。卢循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火烧鹿台,直接将张角给烧死。而且此举还能栽赃给魏氏。他在广宗交游,对魏氏和张宝的矛盾知之甚深。知道两派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之后无论行动是否成功,张宝必要铲除魏氏,到时候,广宗大乱就在眼前。
而实际上,这一切也确实按照卢循的预想发生着。鹿台大火,那张宝果然就在军议上当场拿下了魏同,随后就对魏氏一党大清洗。
会后当严政胆战心惊的告诉他这些时,他卢循的心情岂止是爽?是爽到通透!
然后全城大乱,遍是厮杀,他卢循耳听这些,直接沉醉其中。
直到那黑胖子带着人破壁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