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娃子等人走了一上午,终于赶到了韩氏壁。
他们刚要找焦用,听他的安排,就听门外的老叟说,焦队将带着护田兵去抓人了。
仔细一打听,原来附近两个宗族在为了水、械斗。
鄄城民风彪悍,各宗族依旧保持着聚族而居的传统。秦汉以来,为了扩大政府统治能力,普遍都对地方实行分家。大族拆小族,小族拆小户。但鄄城地区又不同,因为此地为黄泛区。本朝几次大河变道泛滥,此地都受了大灾。
有大灾,自然就容易聚族而保,小门小户根本没能力躲过天灾和后面的人祸。泰山军在此地区分田的时候,就遇到过这个问题,只不过那时候这些宗族内部也是矛盾重重,分田队们利用这些矛盾,拉一批、斗一批,倒是问题不大。
但是一旦遇到宗族与宗族之间的斗争,就比如夺水,这些宗族就会突然团结起来,甚至绕开各自坞壁的护田队,直接组织起来。他们以宗族辈分为纽带直接结成队,手拿大棒犁耙就能和别族私斗。
之前,高升就传信给各屯壁的队头,让各自多小心宗族之间爆发的大规模的私斗。众人都得令,虽有意识但也没当太多事。
但谁也没想到,一场席卷整个鄄城的暴乱就从这一场小小的争水开始了。
起先争斗是从韩氏壁边上两个壁发生的,他们都在一条沟渠附近。这沟渠是从从大河支流穿凿过来的,虽然水量不大,但也是够附近灌溉生活了。上游这个壁呢,孙姓,下游的壁呢,赵姓。
虽然这水够用,但孙姓在上游霸道惯了,几次围栏断水。之所以能如此蛮横,就是因为当年主持修建此沟渠的官吏就是孙氏的老祖,是以孙氏天然认为这条沟渠属于他们。但孙姓这边常断水,下游的赵氏就不乐意了。几代下来,两族为了这沟渠搭进去多少命。
八月九日,深夜,两族终于爆发了惨烈的械斗。
这一天白日,孙氏再一次堵塞了沟渠。但晚上,刚收完麦的赵氏就在月色朦胧中冲入了沟渠,不仅将拥塞沟渠的土石全部扒掉,就连守水的孙氏族人都被打了一顿。
但谁也没料到,这人死了。
第二日白日,孙氏就知道了此事,群情激奋下,七十多个精壮在孙氏壁的族长带领直接杀到了赵氏壁,直接杀了三人。
说起这孙氏壁的族长,其人本来就是要被入驻的分田队树立为典型的。但就因为这人机警,提前将田土献给了泰山军,最后不仅其家安然无恙,自己还因为老于田事,被分田队给吸纳了。
孙氏的队伍见杀了人,也都害怕,就撤了回去。但在路上就被后面追上的赵氏人给拦住了。之后双方都杀出了血性,混斗半个时辰,死了十来人,人人带伤,只得各自回去。
本来这事虽然严重但依旧还只是孙氏和赵氏之间的事情。但孙氏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一只不知道的队伍直接袭杀了赵氏溃退的族人。
四十多人都被杀了干净。
随后谣言四起,鄄县到处在传,泰山贼要抓大伙去和汉军拼命,凡是发现跑的,统统被杀光了,那尸体都堵住了大河,那个惨啊。还有不少人说这些太平道偷孩子,用这个去祭祀他们的黄天。还有谣言说,这些太平道徒会邪术,得罪他们的,都被他们用符纸给咒死了。
这些谣言就是突然出现的,直搞得人心惶惶。一些有心为泰山军解释的,但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最近确实丢了不少孩子,甚至有些聚落整个丘的人突然就暴毙,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说,他们就是得罪了一个泰山军的小将,然后就被咒死了。
各地的护田兵队头都是前横撞队的人,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忙集兵要去捉拿那孙氏的族长。
但这人也死了,死在了孙氏的护田队将家里。这下子,孙氏的族人们在有心人的蛊惑下,冲撞了护田队。
说实话,对于泰山军这些外来户,所有人都报着警觉。他们说着另一种语言,有和他们截然不同的打扮,甚至一来就将一些他们认为非常低贱的人提拔起来。那些好吃懒做的,就靠着巴结这些泰山军,就骑在他们头上了。
总之,愤懑早在,这一刻只是爆发。
同时,族内的这些长者也在边上撺掇,他们说:
“这些妖贼没来前,我们孙氏壁多安详,哪像现在多灾多难。”
“那些妖贼分给你们的地,是他们分的吗?那是咱们看族人大伙艰苦,送的。和那些妖贼有什么关系?”
“这些妖贼造反,跟着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只要我们打倒他们,不光原先分好的地是你们的,就连朝廷也会嘉奖我们。”
“族人们,都和我起来,跟这些妖贼干,为老族长报仇啊!”
这句话,点燃了孙氏族人的怒火,他们男女老少一起出动,举着大棒、锄头呼啸而来。
原本要镇压暴乱的护田兵这会也放弃了对抗。
说到底,这些护田兵两个月前也是孙氏的族人。面对宗族的强大压力,即便不倒戈,也是退到了一边,不敢对抗。
最后主持孙氏壁工作的分田队和护田兵队将全都被石头砸死。其尸体被挂在了孙氏壁外的老槐树上,脖子上被挂着:
“妖贼,该死!”
同样的情况,在鄄县各地都在发生。暴起的乱民冲撞公所,残杀泰山军的分田队和队头。
回报的探马将各地的情况源源不断送入鄄城。
这时候,董访、高升终于意识到,事情坏了,有人在背后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