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刚刚那位捧着八哥不丢手的老爷子,此刻看着小家伙手里的小绒团,眼神都快放光了吗。
一时间,因为手里捧着的这只不需要笼子,还会自己打猎回来养家的小麻雀,刚刚还在悄悄融入团体的小家伙一跃到了整个公园老大爷团体中的最顶端。
等到晚上离开的时候,和栗子哥哥手牵手的小家伙还不忘和身后的爷爷们挥手:“我下次还想来。”
学无止境,小家伙自觉仅仅只是一下午的时间,他就又涨了好多的知识。
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地方呢?
听小家伙这么说,身后以灰色马褂大爷为首的老者们也是摆出十分欢迎的表情,和小家伙挥着手。
“这公园本身就是一个公共区域,只是许多年轻人不爱来罢了。小娃娃你愿意来,我们欢迎着呢。”穿着灰色马褂的老魏笑呵呵的高声说道。
夕阳西下,余光洒落在老者的面颊额头上,照耀的老者面上每一丝岁月的痕迹都显得和蔼。
他们已经不再是年轻人,也不再是这个社会的中坚力量。连这片老旧的小公园,似乎都渐渐成为了被年轻人遗忘的地方。
之前觉得没那么多人正好,他们这些老头子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也挺好。晚上时不时还能接老伴一起来跳跳舞,健健身。
但现在想来,公园里再多些属于孩子的笑声,也挺好。
***
小家伙果然说话算数,第二天是星期天,睡完午觉的唐楸和爸爸还有栗子哥哥手牵手,如约而至。
这次不仅是小麻雀,在和赵奶奶商量了之后,他还把小白也带了过来。
与略显呆呆的小麻雀不同,多吃了几年饭的大白狗显得灵性极了。
脖子上牵着绳子的大白狗在公园里一步一步目不斜视,走得神气极了。
被脖子上那一圈丰厚的毛发一趁,显得威武极了。
再次赢得了公园大爷们的侧目。
等到星期一下午时,不仅是唐楸,连带着回家做完作业后忽然想要来找楸楸玩,却扑了个空的庞嘉齐他们也顺着陈孟的指引,来到了公园里。
因为前两年在附属院中养成的习惯,庞嘉齐他们都不是那种玩起来一味只知道吵闹的孩子。
哪怕是身体虚弱如赵老爷子,有时候也喜欢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看这些小娃娃们玩呢。
庞嘉齐不是个怕生的,先是礼貌的和公园中的老人们打了声招呼,然后在有老爷子认出来他时,便开始以自己童星的身份刷脸。
一套颇有章法的拳法打下来,赢得了满堂喝彩。
周廪自然不想让庞嘉齐独占鳌头,当即就和白辉一起表演了一段相声。
这还是以前白辉为了练习流畅说话,特意拉着人学会的技能。
同时大家也发现,随着大家渐渐长大,平时在附属院里说说话聊聊天还好,真正玩起来地方就显得有些小了。
这处小公园就显得刚刚好。
设备老化,没什么娱乐设施也不要紧,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娱乐设置,几个孩子凑做一堆,就能开开心心的对付一下午。
这样的快乐,是许多人在长大后再也不曾拥有的。
孩子们的到来为老旧的小公园似乎注入了一丝鲜活的活力。
有腿脚不太方便,但是在家里实在待不住的老者在上台阶时,眨眼间面前就忽然出现了两个孩子。
秉承着尊老爱幼原则的白轩拉着白辉,一人扶着老人的一边胳膊,还不忘叮嘱:“昨天这里下雨了,石阶有些年久失修,刚刚还凹了一块,我扶您。”
别说,这两个孩子的力气还真大,老者被安安稳稳的扶到了空地处。
定睛一看,就看到一个一看就体格子健壮的男孩正坐在树荫下和老马下象棋。
老马是个臭棋篓子,还爱悔棋,公园里的其他人都不爱和他下棋。弄得老爷子很是惆怅。
结果这次和庞嘉齐棋逢对手,两个人走五步悔三步,最后下急了,全都放下棋子,急赤白脸的指责对方耍赖。
而在公园的另一边,一向文质彬彬的老魏则在带着小楸楸和其他几个孩子,趴在一圈用石头围着的池子边看青蛙卵。
坐在石头上的老太太是老马的老伴,老太太笑眯眯的对正在观察青蛙卵的小家伙招招手,然后变魔术似的从自己身后拿出来一个小捞网。
当然也不忘叮嘱小家伙,让他不要用捞网捞青蛙卵。
接过捞网的唐楸立刻点了点小脑袋。
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又是开心的一天过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迎着夕阳慢慢朝远处踱步。
那位被公园大爷们称为老魏的老者,在退了休之后,便在家中的老房子那里住。
说是老房子,但环境也还算不错,带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只是与那些老友们想象的不同,他的院子里没什么花草,屋檐下没有鸟笼,屋子里没有鱼缸。
之所以能在众人的询问中回答的言之有物,是因为他早年就从事相关的工作,算是一位生物学家。
但是一辈子和各种动植物打交道的老者并不是很想在自己退休后,依旧把自己的院子弄得花团锦簇,鸟鸣啾啾,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加班。
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公园报道,也不过是因为寂寞这个东西,有时候是能把人吞噬的。
老婆子去得早,儿女们忙于工作。
几个儿女一开始定好了是每隔两周,在老房子里聚会一次,也多陪陪爸。
但是总有人失约。甚至有时候围着围裙的老者一大早在厨房里弄了一大桌子的菜,也不过是在傍晚时,坐在沙发上,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电话。
电话中,儿女满怀歉意的声音传来。
对于尚且年轻的他们来说,依旧有许多事情值得他们奋力拼搏。
还远不到渴望温情相聚的年纪。
老魏理解他们,总是温声含笑的叮嘱他们,即使是忙于工作也要注意身体。
只是看着桌上那盏台灯,总有一种如影随形的恐惧伴随着他。
这样的恐惧,也许就叫做孤独。
第二天,又到了儿女约定好要回老房子的日子。
老魏照例起了个大早,去早市上买菜。
这次儿女们的电话比较善解人意的来得早了些,还没等老魏的鱼下锅,那边一个个电话都来了。
大体意思都一样,实在忙,来不了了。
老人照例温声叮嘱着儿女们注意身体,加班也不要忘了吃饭。
数着刚刚接过的电话,刚好四通。应该是都不过来了。
谁知道刚这样想着,第五通电话就打过来了。
因为小小年纪就深谙养鸟养鱼盘串技巧,小家伙在公园里和众位老者们的关系有些不同于平常的长辈和小辈。
既像是长辈和小辈,也有些像是忘年交似的好朋友。
作为好朋友,大家自然是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有些奇怪的把电话接起,老爷子就听着电话那边传来了小朋友询问的声音:“魏爷爷,我们今天要做风筝,马爷爷说魏爷爷做的风筝漂亮,魏爷爷你要不要来呀?”
小家伙的‘我们’,不仅包含了他的小伙伴们,还包含了他最近认识的那些老人们。
老爷子看着那条还在水槽中挣扎的鱼,半晌,点头:“去。”
十几分钟后,老爷子带着一打宣纸和做风筝用的工具,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形象,便脚步稳健的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老爷子那临时结束了工作,没有提前给他打电话的大儿子和二女儿一起闯了个空门,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门上只有老爷子为了以防万一贴的一张纸条:吾友相约,勿念。
看字迹,是这几年很少有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