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今数百年的那段记录中,穿着白塔学生服的造梦家立在一片黄昏当中,祂的视线分明已经被面具所挡住,却让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有种正被注视的错觉。
造梦家战斗的场景并不如何激烈。
拾荒人阵营中的首领明显是一位界域型能力者,那位首领轻巧地做出了切割的动作,整片空间就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无法窥测却实质存在的裂缝。
站在裂缝中间的人,身躯会被分成无法拼合在一起的两个部分。
那位拾荒人,也是一位晨曦。
造梦家并没有占据太明显的上风,与祂同在的黄昏受到了阻挡,梦境的力量被限制在裂缝的另一头。
拾荒人抬了抬手,被祂操控的裂缝,终于追上了那个戴面具的年轻人。
伴随着轻微的破碎声响,造梦家的面具裂开了一角,细碎的、砂砾一样的碎片接连飘落下来,露出了面具后的程亭羽。
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没能落入她的眼中。
在面具破碎后,程亭羽停下了所有动作,她抬起眼,安静凝视着面前的拾荒人。
在这一刹那,作为观看者的卫胥晷竟有了种自己窥见了梦境边沿的感觉。
仿佛是白糖融化在了热水当中,站在未来梦境之主面前的那些拾荒人像是被某种力量熄灭了灵魂,他们的精神与意志迅速消退了,薄弱得就像一张时刻可能破碎的纸,然后一个接一个闭上了眼睛,最终陷入了没有尽头的梦境当中。
此次记录到此结束。
入学时的梦境之主已经相当强大,不过祂在校期间的实践次数却算不上多,这也侧面印证了一个事实——在那个时候,造梦家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
正常情况下,学生应该与无法自控的[晨曦]保持距离,不过当时的白塔内,也有人无视安全隐患,坚持要与造梦家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比如未来的制造商沈星流。
展厅引导员正在向新生介绍:“当时的学生对此做过一些记录,确认了双方曾经频繁接触。制造商曾经说过,那时秩序之塔陨落未久,规则书还未完全与世界融合,比起在其它地方死得随机,祂宁愿因为造梦家而陷入沉睡——至少在梦中溘然长逝属于喜丧。”
“当时确实是听过这么一句话”
正在参观的卫胥晷忽然一顿。
她觉得刚才那道声音有点耳熟。
卫胥晷转过头,果然看到了程亭羽还有沈星流两人。
……白塔参观日,某些已毕业的著名校友回来看看也不算奇怪。
可能是上学时大部分时间佩戴面具的缘故,程亭羽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慌乱,至于沈星流,他既然会被称为制造商,显然很擅长为自己更新躯壳的外观。
与记录中的造梦家对比,如今的程亭羽显得亲切了许多,她将作为梦境之主的所有与人类相异的特质都融合掩藏了起来,达到了生命状态上的完美。
程亭羽向卫胥晷笑了一下。
卫胥晷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开口:“你有为校门上的横幅提供过留言吗?”
程亭羽:“提供过,写的是‘D馆-004891’。”
卫胥晷之前已经听人说过,白塔内图书馆是按A、B、C、D的方式进行编号。
既然如此,“D馆-004891”指的就是馆内的一本藏书。
卫胥晷:“是什么书?”
程亭羽正色道:“历年白塔学生成绩分布的记录,据统计,新生入学第一年的平均不及格率为65%。作为曾经的毕业生,我觉得有必要在开学时对新生进行学习上的提醒。”
卫胥晷:“……”
她就多余问。
展厅的引导员还在继续介绍。
除了学生的成果外,展示厅内还保留了白塔当年许多老师的重要研究专题,比如如何遏制攀升的速度的论文。
这篇论文出自大贤者之手。经过实验,大贤者发现,在受伤的情况下,能力者的力量会优先用来修复自身,所以能力者一旦发现攀升速度超过预料,就可以通过主动受伤的方式来进行遏制。
理论并不复杂,实践起来却相当困难,能力者受到创伤后,自己精神也会遭遇侵蚀,并因此增加陨落的风险,据统计,不少强者在受伤后,陷入了永恒的疯狂,并因此畸化为了怪物,即使大贤者想要这么做,动手的尺度很难拿捏,容易起到反效果,而且还无法用在祂自己身上——自从秩序之塔陨落后,就没有存在能对大贤者造成有效且足够的伤害。
所以在白塔的记录中,这个理论没有付诸实践过。
程亭羽摇头,纠正:“其实实践过的,只是没有记录下来而已。”
她说话的时候,还与沈星流对视了一眼。
卫胥晷:“……”
她感觉自己又知道了什么。
想到在老师陨落后,一直坚持了许久的造梦家,还有至今为止都表现得格外正常的制造商,卫胥晷心中浮现了一个猜测——大贤者的理论不是没被实践过,而是被实践的对象都保持了可贵的缄默,比如造梦家就不可能满世界宣传“老师揍我二三事”,而制造商那边,也不会告诉旁人自己之所以能保持住理智,都得多亏了老同学愿意顾念旧情,经常过来帮他巩固提高实战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