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胥晷自己使用咒言能力会大量消耗体力,不过程亭羽看起来则不然。
她的精神依旧飘忽,声音却仍然正常,并没有因为体力消耗而变哑。
过了一刻钟左右,程亭羽的声音无端中断。
她重新观察起沈星流,问:“‘黑框的注视’——是谁在注视你?”
程亭羽还未恢复理智,措辞也不大清晰,不过卫胥晷却能理解对方表达的意思。
对方刚刚念的,应该是属于沈星流的一个状态。
听到程亭羽的话,某位人形花坛灰沉沉的目光居然鲜活起来,就像一副放在杂物间中的旧油画,终于被人拂去了表面的灰尘。
沈星流:“你——”
他拼尽全力,也只勉强说出了一个字,如果不是卫胥晷的听力不错,几乎要将那个字当场马路边随处可闻的杂音,沈星流的躯体微微震动,身周的绿色青苔开始簌簌掉落。
程亭羽伸手,摘下了一块绿泥。
她并未露出惊愕的表情,似乎完全不认为沈星流做了花坛不该做的事情。
卫胥晷想到了什么,拿出对方之前赠予的[舒筋活血贴],对沈星流选择使用。
得到了道具的帮助后,沈星流的状态迅速稳定起来,顺利从坐着不动的花坛,变成了能站起来走路的花坛,堪称城市绿化建设上的重大进步。
卫胥晷拉了下程亭羽,问:“他的数字怎么样?”
程亭羽:“八十七比一百一,轻度疯狂。”神情微凝,不紧不慢地读道,“又多了一个,[轻度污染]。”
卫胥晷愕然。
沈星流明明全程只是坐着不动,还受到了[言出如反]力量的加持,却依旧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污染了吗?
这个副本的可怕简直超过想象。
卫胥晷想知道自己的情况,走向邻居:“那我……”
“等等,先不要被她看到。”
卫胥晷身后传来了一句起码听起来相当正常的声音。
那是沈星流。
他现在居然已经能够开口说话。
卫胥晷回头,却见沈星流十分艰难地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才道:
“载具提升了她的能力,被注视太久会不大好。”
卫胥晷只怔了很短一会,随即便反应过来。
之前的[一次性能力载具]里装的能力不是她以为的[言出如反],而是程亭羽自己的能力。
难怪她重复了大半天,嗓子都没出现任何异常。
“密瞳的能力也适合装在载具当中吗?”
沈星流只简单摇了摇头,没有进一步解释。
不过要是有其它的早期白塔毕业生在旁边,大概就能明白个中缘由——跟老师大贤者一样,程亭羽身上不止一种类型的能力,那个盒子里,大约是被她放入了属于造梦家的某些东西,所以才会在注视的时候,一不小心污染了沈星流。
不过也正是因为那点熟悉的污染,触发了制造商这具容器的警戒机制,强行将他从待机状态中唤醒。
沈星流面上难得没带笑容,只是看了卫胥晷一眼,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认识我?”
卫胥晷蹙眉:“你没有关于我的记忆?”
对方现在的表现完全不像是螺丝刀那边的业务员,让人觉得他即使成功入职,也会被迅速辞退。
沈星流:“我很早就被放在了这个副本内,并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无法从本体那边获得信息。”
他回答得相当简略,却透露出大量的信息。
卫胥晷忽然想到以前挺姑母提起过的八卦——螺丝刀的制造商偶尔会假装出一个普通的业务员在外城区活动,甚至还因为没得到摆摊允许而被督察队请去喝茶。
她看了看疑似制造商相关人员的沈星流,又看了看程亭羽。
以前危险假面跟督察队的人都曾提说过,卫胥晷说不定是造梦家的走狗。
如今看来,走狗应该另有其人。
道具的效力终于过去,沈星流走到了程亭羽面前。
程亭羽看他,再度强调:“你是花坛。”
听到老同学的话,沈星流似乎想要笑,旋即点头,一本正经:“是,我自愿成为花坛,为舞台布景做出贡献。”
卫胥晷刚刚轻松了一点的心又再度吊起。
她本来以为沈星流是一个有着基本逻辑能力的友方单位,然而后者却有着对自己花坛身份的坚定认知……
卫胥晷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却觉得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不知为什么,程亭羽毫无预兆地伸手,把她往前强行拖了一截,也让卫胥晷意识到,这位邻居不愧是一个能在督察队面前保持住自己血肉型玩家人设的存在。
只是拖了五米左右,程亭羽就松开手,重新站在原地发呆。
卫胥晷:“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想往后看,去被沈星流挡住。
沈星流微微摇头。
不管是程亭羽,还是沈星流,两人的动作都传达了同样的意思。
不要回头,不要观察。
是一个建立在参与者认知上的世界,却也是一个处处存在破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