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背包里取出染血的白大褂,反正距离不远,暂时挡了一下跑去大树下。
其他玩家见温时躲雨,跟着跑来树下,这有怪味、又泛着浑浊的水,众人都留了一个心眼。
树下挤不下,跟拍的摄像师只捕捉了几个画面,反正今天重点要拍摄的都在午夜,现在镜头前的内容引发不了多少观众的兴趣。
「走吧。」红袄女催促温时。
大雨渐熄,天边的月亮泛着血红色,温时跟在她后面,背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在了村庄矮舍间。
「那个和裴温韦长得很像的小孩是怎么回事?」小个子女生问出了重点。
计元知淡淡道:「多半触犯了什么禁忌,带孩子相亲可不容易,游戏在给他增加难度。」
有理有据,除了柳蕴知道计元知极有可能是在帮温时打掩护,其他人暂时信了这番说辞。
剩下玩家的配对嘉宾正在和主持人交流些什么,那些配对没有成功的,表达着各种不满。
主持人好脾气地安抚着,笑容几乎咧到耳后根:「总台发来消息,我们这个节目,已经被海外一名姓游的富商购买了版权,以后参与的特邀嘉宾会越来越多。」
一听会有源源不断的特邀嘉宾,所有人都笑了。
……
红袄女一家是封棺村有名的富户,拥有一套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每一个院落都建有正房和厢房,比较奇怪的是,这里修建了很多雨廊。烟雨长廊本该是一副美景,但它这个雨廊盖得毫无美感,蜿蜒扭曲,在雾蒙蒙的天气中就像是一条长蛇。
自进入封棺村时,温时就有一种在被窥视的感觉,如今到了相对私密的宅子,这种感觉反而在增强。
宅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人,整个老宅的温度异常低。
「李叔。」红袄女喊住正在指挥帮佣干事的老人,「这是我相中的人,你去给他们找个地方住下。」
老人佝偻着背,阴暗的小眼睛紧紧盯住温时:「一个带孩子的赘婿,老爷看不上的。」
红袄女:「我爸会喜欢这小孩的。」
老人在宅子工作了一辈子,领悟了话中深意,对温时的态度转好:「请跟我来。」
温时直接被安排到了就近的厢房,门前栽种着槐树,屋后种柳,被树木包围的屋子格外阴凉。摄像师就跟拍到这里,提醒了一句:「明天早上八点拍摄。」
说完,就离开了。
温时带着小孩躺在床上,被褥都是潮湿的,「村子很危险,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明白吗?」
小孩乖巧点头。
温时在他软乎乎的掌心写字:「丧尸的丧?」
小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继续点头。
「你前面说躲雨,雨有什么问题?」
「尸油。」简洁的两个字,让人不寒而栗。
温时沉默了一下:「我对这里还不了解,无论做什么事,我们需要遵照一个原则:稳。」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叮嘱完后,温时轻轻说了:「睡吧。」
咚咚咚。
刚闭上眼睛,就有人来敲门。是老宅管事的老李,他用沙哑的嗓音提醒道:「晚上最好不要出门。」
等了一会儿
,见温时没有来开门的意思,老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夜晚的封棺村静得可怕。不知过去多久,温时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些睡意,朦胧中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无限强化。
谁,是谁在看他?
温时睁开眼,借助稀疏的月光,发现衣柜的门、箱子的门,全部露出一条缝隙,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里面往外偷看着。
他记得先前进屋时,这些柜门都是合上的。
倒吸一口凉气,温时下地准备把它们关上,水泥地上只有一只鞋,另一只鞋子找不见了。
温时在游戏里很注意,一些民间说法宁可信其有,他每次放鞋的时候,鞋尖都不会朝着床头,据说这样会被鬼顺着找来。如今仅存的鞋子鞋尖不但朝着床,还指向了一个地方。
温时躬身,顺着鞋尖的方向望过去——
床下,一张惨白的面容直勾勾盯过来,双方目光猛地对上,他幽幽问道:「在找我吗?」
「!!!」
手上的青筋鼓起,温时的心跳疯狂加速,他攥紧拳头坚持没有移开视线。就在温时考虑要不要召唤出游尸的时候,那张脸突然就不见了,仿佛一切只是错觉。
「是真的。」他敢肯定这张脸自己见过,是宅子里的一个帮佣。
从床下拿回鞋子,温时关上衣柜和箱子的门。
屋子里回归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嘎吱的杂音让呼吸刚刚平稳的温时再度屏息。他的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细微的声响。偏过头一看,先前被关上的箱子居然又打开了。
这屋子里至少摆放着四五个箱子,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装。箱子偏低矮,和衣柜一样,全是纯黑色的长方体,从床上看去,横七竖八摆着的箱子就像是合不上的棺材。
……我们在盯着你呢。
只要你在这里,就会一直被我们看着,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什么都瞒不过我们的眼睛。
凉飕飕的风蹭过脸颊,似乎有声音一直在耳边重复这些话。被无数双眼睛包围着,温时只想冲出去,冲到广阔的天地里去逃避这些注视。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要主宰全部的意识。
温时压抑着冲动,侧身面对墙壁睡觉,不去看恼人的箱子和衣柜。然而被盯着的感觉如影随形,不止是身后,还有身前。
「不对劲。」
温时起身四下环顾,终于发现新的窥视源头来自哪里。
床头有好几个小洞,小洞的洞口贴满了眼睛,涣散的瞳仁非常大,几乎堵住了全部窟窿,一墙之隔,有人正在通过这些小洞偷窥他们!
温时闭了闭眼,心想:宅子里的人说,晚上最好不要出门,所以只要没了门,就行了。
自己被宅子里的鬼打扰太厉害了,用【一剑平之】灭个门,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宝,睡了吗?」阿丧嫌弃被子太潮了,蹬掉后敞露着小肚皮,温时帮他重新盖好,小声问道。
虽说是丧尸,但小孩还是有些心跳的,应该具备生物的睡觉本能。
睡着的话,爸爸出去把这家鬼都杀光。
阿丧睁开眼:「还没有。」
温时嚣张的气焰顿时衰弱:「快睡。」
语毕自己也闭上眼,做出睡觉的样子。
……好饿。
夜半三更,阿丧眼睛悄***地睁开一条缝,小手去够到柜子上的碗,宝贝一般揣在怀里,「爸爸,睡了吗?」
如果睡了,他出去干个饭。
黑暗中,温时睁开眼:「没呢?」他体贴问:「是要上厕所吗?
我陪你。」
「……不上。」阿丧扁着嘴,重新躺下来。
后半夜温时辗转反侧,又一次望向半开的衣柜和箱子,笑容冰冷,迟早把这些偷窥的眼睛戳瞎了。
阿丧则痴痴望着床头小洞里的眼睛,抱紧了碗,小声喃喃:「明天,明天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