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我也是两个。”
计元知给周小椿打电话问了同样的问题，响了很久那边才接通，语气虚弱回应：“两，两个。吕唐撑不住了，我们现在腿都是软的，准备去食堂。”
大家身体都很差，计元知望向前面推车奔跑的温时，敢肯定对方状态也不好。但最让人震惊的，这个人竟然敢把后背对着自己。
计元知是愈发看不透他了。
夜班结束前，各队有多少没有巡逻完的地点需淘汰多少名队员。这条规则并非毫无漏洞可钻，游戏要求不能淘汰巡逻地点最多的玩家，如果每人巡逻的数量相当，就不存在淘汰。
当然谁也不好保证游戏的判断依据，每次巡逻完，提示音都会加一个形容：敬业的夜班保安。如何区分敬业和不敬业，不敬业会受到什么处罚，都是未知数。
好在小册子上没明确说值班期间不让外出，顶多最后扣上一个不敬业的帽子，扣掉当晚工资，罪不致死。
前方，温时拼命让视线聚焦：“报时。”
门卫鬼：“凌晨三点一刻。”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从质检区出来后，内外的时间是统一的。
咯咯咯。
咯咯咯咯。
奔跑过程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诡异的笑声。
呜呜呜。呜呜呜呜。
……
悲喜交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温时本来就头疼，遇到这么咋呼的场景，眉头紧皱。
周围忽然出现一张张不同形态放大的脸，密密麻麻旋转着。然而这些鬼头没有主动进攻温时，只是凝聚成河流般蜿蜒形态的墙体，来回流动。
温时瞧这些人面有些熟悉，停步冷笑：“屠边翕。”
屠边翕今晚带着的手串，就是由一个个恐怖的小人头组成，那东西当时就给温时留下了极为不祥的感觉，哪怕是现在记忆力衰退，也能在第一时间想起。
他对计元知说：“你带着柳蕴她们先撤。”
这两人已经耽误不起了。
计元知颇有些诧异地朝他看他过去。
广播就差明说可以对谋杀厂长的主谋出手，屠边翕必然不会手下留情，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不找助力。
温时一直在观察计元知的神情，得到满意的反馈，不动神色收回余光。
一路过来，他一直在瓦解对方的警惕感。
一来温时敢肯定这种大公无私的救人行为会让计元知放松戒备，这和刷好感度是一个道理，总有一天自己会找到机会，知道后者究竟是怎么获取【八十二】这个关键信息点；再者便是温时没有要做独狼的意思，柳缘和柳蕴人不算坏，相信她们会记得这份救命之恩。有了她们的帮助，在虚拟世界行走起来，也会更加安全。
不过最终要的一点是，温时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坑死屠边翕。
这条疯狗进游戏后一直咬着自己不放，是时候料理一下了。
“不要浪费时间，我还有两只鬼在身边，有办法应对。”
计元知略作思考：“行，那你自己小心。”
如果被鬼打墙拖住，柳缘和柳蕴彻底异化会更加麻烦。他们不能击杀玩家，哪怕是异化状态。
计元知推车就要离开。
第一下，推车的轮子不好使，原地打了个转儿，没推动。
“……”
他深深看了一眼温时，加大力气，第二下才变得顺畅。
屠边翕巴不得温时的帮手越少越好，自然不会阻拦计元知离开。
管理员父子就在质检区不远处待命，发现温时没和那个恐怖的少年在一起，考虑要不要趁机刀了他。
几个小时过去，他们现在的实力要比和温时初见面时强得多。但当看到两只鬼跟在他身边，又放弃了这个念头，索性回到档案室。
温时彻底被鬼打墙包围。
他现在很虚弱，跑了那么久，身体颤抖晃悠，温时挽起袖子查看，胳膊上裂开的口子因为先前推车的行为，鲜血正滋滋地往外冒。
生命值剩下八十三。
门卫鬼被少年驯服后，主动出谋划策：“我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找到源头。”
人面每时每刻千变万化着，人和鬼的气息交织，非常麻烦。
其实门卫鬼很厉害，但更像是一个被动技能，除非屠边翕主动祭拜，祭品不够他才能出手。
温时推测屠边翕的计划是困住自己，消耗时间，再等他状态极为差劲的时候，使用【傀儡】技能潜入意识。
如果不是站在敌对立场，温时都想给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完美计划鼓掌。
“谈一谈。”
温时抬眼，面对那些密密麻麻的人脸直言道：“合作怎么样？”
这句话听上去就很假，无形之中成为先示弱的一方。
温时要的就是对方先把怀疑提升至最高峰值，再一点点下落。
“大厂是3S副本的前置副本。”
一百多个交替的人面里，屠边翕控制着神情变化，内心却是一紧，虽然早有猜测，真正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大厂不是重点，重点在疗养院。”温时沉声道：“疗养院的探索度有多重要，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
这句屠边翕同样也有猜测，副本升级时都特意强调过疗养院的危险。
“我需要通往疗养院的办法，我们交换。”
屠边翕暂时没有所动，成功施展傀儡技能控制对方，他一样能得到想要的。
温时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门卫鬼不能对你直接下手，但我可以叫它去摇人。”
这里又不是质检区的铁笼，单就门卫鬼而言，穿梭鬼打墙没难度。
屠边翕略作迟疑，但也只是那么几秒，在他看来，如果能指挥那一百多名六层住户杀人，副本早就成残局了。这些鬼也一样，除非真正涉足对方的地盘，或者触发某种条件，它们也奈何不了自己。
温时：“行，那就耗着。你的傀儡技能未必百分百能成功，我弟弟现在被困在了一个地方，如果他出来了，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屠边翕城府何其深，立刻听出了他话中的虚张声势。
不过裴温韦有一点说对了，自己的技能可能会发动失败，如果没能成功控制对方，再去打卡其他巡逻点收集线索，会非常艰难。
既然是前置副本，一旦成功进入疗养院，百分百能获得有用的信息。
一百多个人面同时张口，屠边翕终于还是心动了：“给我你身上的线索，我放你走。”
温时坚持道：“交换。”
两人僵持了五分钟，温时胃疼得不行，半弯着腰选择先一步妥协：“两支美灵液，以及用签契约道具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我只剩一支。”
“那就一支。”
“好。”这次屠边翕没有迟疑。
“玩家372543使用【诚信卷轴】，请问是否进行签约？”
“是。”温时立刻提要求：“下夜班前，玩家372543不能再对我进行任何形式的人身伤害和囚禁，不能对我使用傀儡技能。”
一百多个人面异口同声：“补充，前提另一方不先动手。”
温时：“补充，玩家372543也不能和队友合谋。”
“补充，另一方不能伪造线索，不能命令鬼和任何其他老员工给我制造麻烦。”
“补充……”
“提示，【诚信卷轴】最多签订十条附属条例。”
屠边翕又加了一个卷轴，双方进行进一步细化。
门卫鬼就这么眼睁睁看他们用近十分钟的时间，补充了一百多条细则。人类信任之脆弱，薄得就像是一张纸。
又过去两分钟，温时眼冒金花，终于完成了签约。
他把【纸张碎片】交给屠边翕。
屠边翕竟然知道他有藏私，说：“工作牌。”
温时佯装不知情：“什么工作牌？”
屠边翕冷笑：“别装了，我打卡过质检区，知道作为第一个打开者，会具体得到什么。”
尽管已经有一个工作牌，他也不会让另一队留下。
没有玩意，就无法成功混上班车，也就是失去了去疗养院的资格，除非对方能在剩下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内，再完成一个打卡点。
夏日里，三车间目前的气温几乎降到二十度以下，可见工厂内鬼怪的实力正在暴增。
除非对方本事滔天，否则根本不可能继续巡逻。
温时皱了下眉，不情不愿地拿出巡逻档案室得到的正式员工工作牌。后者接过后像是扔垃圾一样把美灵液扔在地上，撤下鬼打墙。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占据上风，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但屠边翕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好像有点……过于顺利了。
然而当他抬眸望去，青年消瘦的背影血迹斑斑，温时正趔趄地加快步伐往外走，不时还回头看一眼，好像担心交易方搞什么小动作，一副比屠边翕还不安的样子。
“看来是我想多了。”
至此，屠边翕才彻底放下心，打消先前那一丝的疑神疑鬼。
两人走得不是一条道，温时看上去是真的很防备屠边翕，准备从后门绕出去，很快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门卫鬼很不理解地望着温时，这个用零贡品把鬼骗到质检区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容易妥协的性子。
温时面上看不出异常，心中也无任何愠意，安静地打开美灵液使用。
屠边翕扔给自己一支美灵液，他回敬了一个毒苹果，按照简清嵘的话说，就当是给丧事随份子钱了。
【心灵纯净度+10，耐药性+45%。】
这边还没为纯净度上来放松，温时的视线更加模糊，眼前看到的一切都带有黑色斑块，头顶的灯在闪烁，没过多久，整个工厂陷入一片漆黑。
温时三秒钟的时间反应了一下，可能不是工厂黑了，是他瞎了。
山寨防护服的效果也无法有效阻止身体机能衰退，老玩家有囤抗污染的道具，这种稀罕货，温时是有积分也买不到。
他连忙尝试看属性面板，终于松了口气，确定只是不能看外物。
如果看不到属性值，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正当温时准备关闭属性面板时，无意间留意到技能一栏，身体倏地一紧，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技能栏竟然悄悄进行了更新。
【技能：我就是我
伴生技能：一剑平之；醉生梦死
注意，因本场暂未结束，只能解锁初级醉生梦死状态-猫的诱惑
该状态下，单次使用所需积分300，持续时间30。使用后敏捷+5，夜视能力+20】
这个醉生梦死肯定是来自少年的馈赠。
温时的关注点只在于最后一条能力：夜视。
自己还真是个ckyboy，瞌睡了立刻就有人送枕头。
温时当下毫不犹豫选择使用。
“是否消耗三百积分，使用初级版醉生梦死，猫的诱惑？”
这名字越听越不正经，温时嘴角一抽：“是。”
话音落下，他感觉头顶有些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再冒出来，连尾椎骨都在发痒。
“你长耳朵了。”门卫鬼说。
温时一怔，连忙伸手摸了摸耳侧，属于人类耳朵的地方空空如也，相反，头发变长了，他的五官本身就属于精致清贵的类型，长发修饰的脸型更加好看。
猫的诱惑？该不会是……他摸了摸头顶，很软，会动，两只耳朵温顺地窝在掌心中，身后，一条光滑的长尾巴穿透宽松的工装钻了出来，无辜地抖了抖。
不安的情绪中，这条尾巴不受控制地勾住旁边的铁栏杆，好像在寻求某种安全感。
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