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不能杀人,你自杀吧。
他就自杀了。
晚上我去宿舍整理王渭的遗物,好寄回给他家人,谁知门外突然飘进来一道人影。
“王渭。”我试着叫了一声。
王渭抬起头,用充满怨毒的口吻说:“面试,我才是面试第一……”
……
“你在干什么?”
温时心里一跳,下意识熄灭了手机屏。
然而已经太迟了,他偷看日记的一幕,已经被不知何时站在门边的简清嵘尽收眼底。
在简清嵘即将走来的时候,温时忽然伸出双臂在四周摸索,像是完全听不到对方的问话,学着僵尸一跳一跳。
没错,他在装梦游。
温时以为下午借住事件会是此生最尴尬的表演,没想到晚上就打破了这个记录。
他不知道简清嵘这个时候是什么表情,也不想知道。现在的状况是他在装梦游,简清嵘知道他在装梦游,温时也知道对方知道自己在装,他只是想要用这种白痴表演拖延一下时间。
不管怎么说,简清嵘从目前来看还是个人,没有那种怪物杀人的迫切。
他就站在门边,温时根本就逃不出去。
当然温时也没准备逃。
背后有一股凉风飘了过来,一条胳膊从黑暗中伸出,勒住细长的脖颈,紧接着温时清楚感觉到背上多了点重量。
心灵纯净度开始下降。
背上的重量越来越沉,轻微的失温让温时一阵头晕目眩,看东西都是花的。
他没有夺门而出,经过简清嵘身边时,水平伸直的双臂突然高高举起,然后一弯,大大比了个心。
简清嵘:“?”
在对方因为这个动作有瞬间的失神时,温时直接冲进里屋。
他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椅子上的老人不见了,后方的衣柜上贴着一面穿衣镜,温时终于看清了背上多出的分量是什么。
——一具干尸!
尸体面部枯瘦,眼眶凹陷,脸上还有些干瘪的肌肉,身体却只剩下一副骨架。奇怪的是,尸体上没有虫子,尸臭味很淡,温时深吸一口气找回平衡感,站稳身子后伸手触碰了一下骨架边缘,很黏腻,像是被涂了某种液体。
“伯父。”
尸体没有回应,森冷的白骨更加用力地勒紧了温时的脖子,好像准备把他绞死。
温时也不是省油的灯,上前一步:“伯父对不住了。”
对着镜子,他徒手掀开老人的眼皮。
不管怎么说,和一副尸骨同住一屋,简清嵘另类的孝子人设做实,一个孝子理应不会在父亲面前杀人。
温时用行动告诉简清嵘:你爹在看着你呢。
下一秒萎缩成干葡萄样的眼珠从黑漆漆的眼眶里滚了出来,一直滚落到温时脚边,同一时间,老人的眼皮‘啪嗒’一下耷拉了下来。
温时:“……”
嘤,简清嵘,你爹的眼睛又闭上了。
门外突然传来笑声。
温时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简清嵘笑,很空洞的笑声,让人听得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摸不准简清嵘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坦白说温时至今都没有办法确定简清嵘是人是鬼。
对方有影子,能正常吃喝,过着被欺负的一生。
相较而言,背上这具骸骨温时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在简清嵘靠近自己前,他收起装疯卖傻扮梦游的作相。
“伯父,我是真心把您儿子当朋友,特意来帮你们的。”
才刚说了一句话,骨头都要冻裂了。
霎时间尸臭味变得浓厚,温时心跳的速度反而在降缓。不止是心跳,血液,呼吸……一切都在冻结,他几乎快要握不住手机。
简清嵘已经走到他背后,声若鬼魅:“我父亲好像不待见你。”
温时沉默了一下,简清嵘说过,他父亲腿脚不好,屋里没有轮椅,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去哪里恐怕都需要人背着,那这具骸骨的弱点应该在腿骨。
召唤出游尸攻击对方的腿上有黑色斑点的部分,他自信可以解决老人鬼。但游尸算是未经允许的访客,召唤出来或许会触发死亡规则,温时沉默了一下:“尊老爱幼,虽然掏出这个东西不太礼貌,但是你先不礼貌的。”
“你的血,很鲜美。”
老人鬼压根没把这份威胁放在心上,他的目的从来不是勒死对方,掌握的力道也很有分寸,确保温时的血液和呼吸都不那么流畅,这样脑浆会很更加好喝。
恐怖的头颅更加靠近,老人鬼手骨攥紧蓄力,下一秒就准备朝的天灵盖砸去。
温时反手掏出【家族徽章】。
手电筒的光亮下,徽章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这是温时手上一张绝对的王牌,利用徽章可以召唤古堡主人为自己出手一次,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
游戏一直没有收回徽章另做补偿,古堡主人多半还活着,用它来威胁一个还存在理智的鬼,再适合不过。
【家族徽章】出现的瞬间,宿舍的温度再次下降一个度。这枚徽章在其他副本里存在感似乎变得更强,连一直倚在门边看好戏的简清嵘都多关注了一些,如果这时温时回过头,就会发现这位‘大孝子’面对走在魂飞魄散钢丝上的老人鬼,毫无所动,甚至还想见识一下温时能招来个什么东西。
“直视我,崽种。”温时一改先前和善的口吻,透过镜子,死死凝视背上的老人鬼:“不然我摇人出来,给你打残了!”
白骨在半空中的攻击动作赫然停了下来。
“我数十声,十、九……”
才数到八,老人眼皮颤颤巍巍重新掀开,几乎成为黑洞的眼眶结着一层类似蛛网的白絮,中间是已经干涸的眼珠。
温时笑容也再度和善:“谁说伯父不待见我的,瞧,他都正眼看我了。”
停顿了一秒钟,忽然喝道:“从我背上滚下来!”
刺骨的寒意逐渐衰退,温时的脊柱终于缓和过来。
他看着老人的骸骨,怒拍了一下椅背扶手:“给我坐直了说话!”
骸骨发出咯吱咯吱的扭动,当场挺拔了起来。
手电筒的光从下巴斜照上去,衬得温时也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手里的【家族徽章】一直都没有收回去,这是双方构建团结友爱的必须桥梁。
温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重复之前的说辞:“伯父,我是真心把您儿子当朋友,特意来帮你们的。”
一道沙哑的老人声音响起,话却不是对着温时说的——
“清嵘,你怎么交了这么个朋友,你,你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