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冷的暴雨,从天而降,冲刷信息大厦顶端的银白天线。
大厦内部,破碎的玻璃洒了一地,在立柱、等候椅、柜台后,横七竖八,倒着信息大厦工作人员和被击毙的恐.怖.分子的尸体。光线强烈的白炽大灯,从高处照着整个一楼大厅,透明玻璃和光滑的金属墙,镜子一样。
精英狙击手从不同角落瞄准目标。
防爆小组举着轻型能量盾,将袭击者和挟持者围在中间。
一楼大厅的电梯出口,六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和三名穿着军装的卫兵,倒在血泊中。余下的人,全都不敢轻举妄动——牺牲了其余同伴,闯到核心目标前的恐.怖.分子手持微型手.枪,衬衫敞开,□□的胸膛上,荧光不住闪烁。
新型自爆式人体炸弹。
——哪怕他们打掉袭击者手中的枪,也无济于事!
几百万个纳米级机械炸弹同时爆.炸,范围不会太大,却足够在10米内将一个并不以体能素质见长的科学家炸成碎片!
援助小组的成员,手指扣在扳机上,指套内的手指,沁出冷汗。
太重要了!
被挟持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的身份,太重要了。
如果炸弹真的被引爆,今天在场的所有人,统统要被送上军事法庭!
额冒冷汗的谈判专家,试图劝说袭击者:“安德尔·丹,冷静,想想你的未婚妻,她很爱你……”
“她就是个婊.子!”深棕头发,灰蓝眼睛的刺杀者情绪骤然激动,“婊.子!全他妈都是婊.子!你们这群政客是婊.子!他们那群议员是婊.子!记者是婊.子!统统是狗娘养的贱种,杂种!骗子!”
安德尔激动地挥舞手.枪。
枪托砸在被挟持者额头。
殷红的血顺着他的眉骨流下,沾在银色的睫毛上。
“你——”安德尔粗鲁地拽起他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子,将枪口顶上他下巴,“也他妈的是个婊.子!我最恨你们这种——这种不把人当人的——”
“婊.子。”
又清又冷的声音。
“什么?”
安德尔没反应过来。
“我父亲是个酒鬼杀人犯,我母亲是个婊.子。”
银发青年的面容白皙,唇薄而殷红,银色的虹膜,如没有波动的水银镜面,无动于衷地照出一切,对周围的世界早已麻木,“我没从这个社会得到任何温暖,我为什么要爱它?”
血珠自睫毛滴落,极近的距离下,他的美甚至有些惊心动魄,带着一种冷淡,厌倦又易碎的脆弱感。
安德尔的手颤抖了一瞬间。
枪口不自觉低垂。
在那一瞬间,防爆小组成员已经扑了过来,将他狠狠撞开。
“砰!”
一声巨响,纳米炸弹爆炸的冲击波,被能量盾挡下,只有少数血肉碎块,溅到电梯门上。
医疗队、心理队、警卫队立刻冲了上来,将银发的青年团团围住……他穿着军部的黑色长风衣,清瘦挺拔,银发扎成马尾,五官在强光中精致到几乎有些失真,不过转瞬之间,气质就已经完全改变。
深黑的风衣袖口束出苍白冰冷的腕骨。
军靴敲击光滑的地面。
他漠然地直接从最后一刻偏移枪口的袭击者血泊上踏过。
——他根本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信息大厦的大门打开。
一群人簇拥着那位引人注意的军事裁决部部长走出来。
深黑的军装衬得他越发冷白,银发银眸,整个人好似一柄有银色金属锻造出的冷锐兵器。哪怕站在人群中,也让人不敢靠近。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是左耳一枚钴蓝宝石耳钉。在昏暗中,微微反光。
记者们的闪光灯连成一片。
等待已久的银河市议员们、财团代表们争先恐后地向前慰问。
拥挤在信息大厦周围的人群,在他现身的时候,沸腾了起来,有人狂热地大喊他的名字,高高他的全息影像牌,也有人痛哭流涕地尖声咒骂——砰砰砰一连串枪响,荷枪实弹,肃杀严厉的士兵拉动枪栓。
紧接着,立刻深黑制服的防暴警察上前,将被击毙的家伙拖出人群,丢进移动垃圾车。
“独.裁!独.裁!!!”有个憔悴的年轻母亲举高年幼的婴儿,流着眼泪喊。
“别……”一位紧跟着走出来的研究员喊了一声。
没来得及。
子弹直接穿过母亲的额头。
咔嚓一声,士兵一拉枪栓,褪下弹壳。
孩子“哇”地哭起来。
没有理会任何人,闪光灯照着青年的眉骨,眉骨下长长的睫毛,好似玻璃光纤。他径自从欢呼与哭喊中穿过,走向停在一边的磁悬浮车。
警用驱逐无人机的红蓝强光旋转着,城市上空被切割出一道道刺目的光线。
新元1075,11月18日。
军事裁决部部长,律若宣布:未来一个月,将继续加强全数控系统的日常监测。
·
光框悬浮在半空。
安德尔·丹,37岁。
父亲是个酒精成瘾者,因家暴杀人入狱,母亲是个□□。辍学后充当帮派打手12年,于3月前,加入自由军,自愿成为人体炸弹,执行自.爆式袭击任务。曾在社交媒体发布大量极端言论。
律若关闭了信息界面。
他坐在防御等级最高的军方悬浮车中,返回鸢尾庄园,银河市的高楼大厦,印在浅紫色的夜空。
三年前,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曾经有一位年轻的黑发家主,以血肉和骨骼当做新型P11重金属子弹的防御。他的血溅在眉骨,有些温热。醒来之后,却只笑着说:
……若若,你不能用数据来判断人的感情。
律若十指轻交,银发垂在领口。
他的侧脸被霓虹灯照得如没有真实感的电子天使。
若若,律若。